31放行
裟神定定地凝望,少年秋水般的眸中,透出蘭摧玉折的氣勢。那一身翠綠衣裳,那一頭
高攏雙髻,那一臉胭脂粉妝,彷彿與他渾不搭界,與裟神的期望截然相反,非但沒有半
點羞辱,倒顯出一身清骨。
“我不知你為何強要我穿這身衣裳,強要我裝扮成女子。但是,有些東西是永遠改變不
了的!”明美剋制住心頭怒火,竭力平靜地道,“鵠不日浴而白,鳥不日黔而黑。黑與
白的本質,根本用不著分辨,能
輕易改變的只是迷惑。你難道迷惑嗎?你自己迷惑何必強求別人跟著你一起迷惑?”
裟神心內產生了莫名的情愫,從昨夜的“迷惘”到今晨的“迷惑”,這個少年可真不簡
單!
白天鵝不是每天洗才白,烏鴉不是每天染才黑。天生的風骨峭峻,超脫眉目的傾城絕世
,即便垂衣裳、動顏容,也掩飾不了。
“人與人的區別不在外表,而在內在。而內在,沒有貴賤之分,沒有男女之別,沒有長
幼之差。我就是我,不為做別人眼中的我,只做真正的我。”
語如石投湖水,激起漣漪層層。裟神的眼色變了,琥珀光芒大作。時空彷彿靜止,二人
的對視雖談不上針尖對麥芒,卻也撕破晨光的清寧,潛流暗湧。
一眾侍女早跪了一地,此時只覺得空中某物飛過,劃了一聲輕響,連忙抬頭相看,卻見
裟神身上那件玄色外衣落到明美肩頭,遮住了他那身綠衫。侍女們急又低頭,心內俱驚
訝萬分。
“如此,倒是我唐突佳人了!”裟神在明美驚異的神情中,大笑幾聲,轉身離去,“公
子收拾一下,一會我差人送你回罔石城。”
“等等!”明美喊住了他。
裟神止步卻未轉身,玄衣下淺灰色襯衣顯出一個強勁背影。
“你擄我一夜,二番羞辱,難道不該對我道一聲對不起嗎?”
侍女們頓時覺得心頭提到嗓子眼了,這位小哥莫非想找死?
裟神慢慢轉身,對上他認真的眼。
“我不知你是何人,是何身份。但在我眼裡,沒有尊卑之分,你錯了你就得向我道歉。
”
裟神面無表情:“你會為你索要的道歉付出慘痛的代價,你願意嗎?”
清澈雙眸一痛,似乎想到什麼痛苦回憶。
“沒有人會白白付出,沒有人會無端獲得。你害我,自也有人害你!人世間,不過是害
來害去,愛來愛去,恨來恨去。但是,你又如何得知你害別人的同時也是害了你自己,
你的心難道就能毫髮無傷嗎?當你把害意種在心裡,首先害的人,是你自己。”
裟神無法不動容。
明美深吸一口氣,卓日生,你欠明一場愛情,欠明一條命,更欠明一聲對不起。
“我不會向你道歉。我從不向任何人道歉。”裟神雙眸閃閃發光,“但我欣賞你。沒有
尊卑,沒有貴賤,人與人的不同僅在於內在!我會牢牢記住的。現在,你可以走了,在
我沒有改變主意前,趕快離開。”
見他遲疑,裟神冷笑道:“你如果想留在我的床上,我隨時恭候。”
明美頓時羞紅了雙頰。
裟神揚長而去。明美卻知,他已瞭然自己並非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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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回來時的衣裳,戴上面紗——易容物沒有隨身帶,在二位黑衣人的護送下,明美坐上
了回罔石城的馬車。
裟神在房間內把玩著他穿過的綠衫,用過的髮簪,漫不經心地詢問侍女。對侍女略嫌誇
張的形容並不意外,在浴池裡他已經見識過了。天下無雙的技藝,睿智鋒利的言語,絕
色傾城的容顏,唐突過了輕薄過了,再接近恐怕就會不捨。
但是就這樣輕易放走了他,多少還是有點遺憾。倒不可惜那桃花般柔軟香甜的唇,楊柳
般纖細柔弱的身,絕品的身色,而是那一身凌雲清骨,矯若驚龍。這樣的人品,令裟神
另眼相看。
二個時辰後,下屬回報,那位公子不識路卻識妄天居穹三公子。裟神不禁冷笑,怪不得
那易容手法好生眼熟,少年人,你我果真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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