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借你女兒的身體一段時間,你莫要攔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也莫要插手。”小仙姑一字一句說的乾脆,“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自會幫她解除身上的詛咒。”
“詛咒?”
“這世間,除了我,再無第二人可以幫她。”小仙姑回想起跟汪聲荃臨死前說的一番話,“我向來不愛做交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電話另一邊是無聲的沉默,小仙姑知道毛方林在思考,可她更清楚,對於一個父親來說,沒有什麼比能就回自己的女兒更重要,他試過那麼多次,應該知道,他無計可施,陷入絕境,而她的出現與存在,是絕境中突然出現的一條道路。
一面是死,一面是生。
“好。”毛方林的聲音傳來,帶著父親的渴求,“只要能救毛毛,無論何事,我都權當看不到。”
電話被結束通話,狹小的包間內只有小仙姑和鳳凰。
“我所有的阻礙都沒了。”小仙姑抬頭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馬明麗因為姜水去了永川,馬家的父母都是不通術法的存在,毛不思沉睡在她的身體裡,毛方林不會插手她的任何決定,高顯洋也與她交換了條件,現在她只要留在馬明義身邊,想辦法喚醒高顯就好。
可是,她為什麼心裡那麼難過呢,眼淚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她昂著頭,努力不讓它落下來。
“你說,他會不會怪我。”他是多麼清高的人啊,心中裝的都是蒼生天下,也許他只是暫時在馬明義的身體裡休息,也許馬明義的靈魂和他共生活著,可她,卻要強行找到他,喚醒他,他和馬明義,勢必損其一,“我這麼做是不是錯的特別離譜,可是,我真的太想他了,每每閉上眼睛,都是他倒在我懷裡,滿身的鮮血,我怎麼都擦不乾淨。”
“沒有。”鳳璜單膝跪在地上,伸手環過小仙姑的肩膀,他記憶中的她永遠那麼張揚明亮,嫉惡如仇,如今卻做著連自己都不齒的事情,她的心裡應該更難過,更傷心,“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馬明義接到毛不思的簡訊已經是晚上了,電話再打過去便是無人接聽。
“毛毛。”漆黑的室內關著燈,只有皎潔的月光透光窗紗灑入,馬明義試著按下開關,卻只傳來啪啪聲,室內的燈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
“你還記得我麼?”聲音遠遠飄來,有人坐在窗戶旁,月色下,看不清她的容貌。
“仙姑?”馬明義記得這個聲音,異常的縹緲,明明近在咫尺,傳入他耳中,卻如同隔著山水。
“你說過等我二十五歲生辰那天,便會來娶我的。”身影走進,明明是毛不思的身子,馬明義卻依舊看不清她的五官,“你只是睡著了而已,不怕,我會喚醒你的。”
刺眼的陽光灑下,馬明義被突如其來的光亮照的睜不開眼睛,耳畔是潺潺流水和此起彼伏的鳥鳴聲。
撲通——
面前的池水中落入一枚小石子,他順著石子飛來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圓圓臉的小姑娘坐在粗壯的梧桐樹上,她搖晃著腳,單手托腮,另一隻手裡還攥著幾顆小石頭。
撲通——
又是一聲。
小姑娘見他出神,有些生氣,虎著臉從樹上跳下來,煙青色的裙襬劃出好看的弧度,像是初春飄落的葉,輕盈靈動,“臭道士,幹嘛這麼看著我,不就昨晚偷了你一壺酒麼。”
“毛毛?”馬明義張嘴。
就見小丫頭一個跳起,在他腦門上輕敲了個栗子,“不許叫我毛毛,跟王屠戶叫他家的家的狗似的。”
一個栗子下去,馬明義腦中的記憶開始瘋狂地流動組合,春日的河水邊,他抱著頭蹲在地上,身邊的小姑娘更是驚懼不已,“我沒使力啊,怎的了這是?”
初遇時,他見她被一隻惡靈追的狼狽不堪,好心幫她一把,未曾想卻踩到了她的痛處,莫名的成了個十幾歲小姑娘的眼中釘、肉中刺。
熟悉後,小姑娘十分厚臉皮的搬到了他道觀的山下住,經常身上沒有幾個錢,偷偷跑到他的廚房來偷東西吃,還隔三差五的順走他幾壺上好的佳釀。
再後來,不知他哪裡入了小姑娘的眼,跟追債似的跟著他到處亂跑,說年紀大了,問他要不要娶她,弄得他哭笑不得。
最後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見她哭,她抱著他嗓子都哭啞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等你過了二十五歲,我就娶你。
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說完,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整個世界,便徹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