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玉顏沉靜,輕笑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一向性情清冷,一心盼著能過自在日子,侯門雖好,卻不是我久留之所。”
水濛聽了她這番話,卻是一改平素的嬌憨,露出鬱郁的神色,嘆息道:“姐姐這話也是,侯門雖日日錦衣玉食,內中的爭鬥卻是一日不休。”抬首看著黛玉,目光中露出殷切之色,溫聲道:“也罷,姐姐主意已定,我也無法勉強,只盼著姐姐走後,心裡仍舊記得我這妹妹,有空了就來北府走走,也就是了。”
黛玉微笑道:“妹妹放心,有空了我定來瞧你。”
水濛這才轉嗔為喜,略沉吟了片刻,唇際浮現出一抹清甜的笑紋,看著黛玉道:“哥哥每每說政事繁忙,今日卻有心來管林姐姐是否會理事,看來他對姐姐很不一般呢。”
她眸中暗含深意,黛玉卻沒有在意,只在心中暗歎,水溶雖身份高貴,卻肯在這些小事上留心,待自己真是格外優厚。
這般想著,黛玉便微笑道:“北王爺心思縝密,思慮甚是周全,真叫我感激。”說著轉了話頭,向白夫人道:“管家之道,我從未學過,還望夫人為我細細講解。”說著,便站起身來,朝白夫人微微一福。
白夫人忙還禮,口中道:“姑娘太客氣了,王爺既發了話,奴婢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罷,便斂了神色,將管家之道細細說了。
白夫人甚有才能,思緒條理清晰,言語簡單明瞭,大繁小事到了她這裡,都化繁為簡、井井有條。黛玉聚精會神聽了,遇上不太明白的地方,就開口詢問,沒有絲毫扭捏之態,倒是讓白夫人露出敬佩之色。
水濛因閒著無事,端了茶坐在窗下,時不時聽上幾句,聊做消遣,與黛玉的態度截然不同。
兩人一直講了小半個時辰,最後白夫人道:“姑娘獨力管田莊,凡事自是都要借下人之手,還望姑娘記住奴婢的話,馭下之道,不可過慈,不可過嚴。過於溫和,則會失了主人的威嚴,但過於嚴厲,又容易讓下人生出怨恨之心,這其中的度,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
黛玉細細品著她的話,只覺得受益匪淺,誠懇道:“白夫人精明能幹,有夫人這番指點,今後我的日子一定容易得多。”言罷,向白夫人行了一禮,語氣鄭重了幾分:“真是多謝夫人了。”
白夫人忙道:“姑娘言重了,姑娘冰雪聰明,奴婢之言盡能領會,與姑娘這樣的聰明人交談,不但不費神,還很開心呢。”抿唇笑了一下,接著又道:“一切都是王爺安排的,奴婢只是聽命行事,姑娘若是想謝人,該謝王爺才是。”
黛玉輕輕點頭,心裡對水溶的感激之情,不由自主又多了幾分。
白夫人話說完,便起身告辭,黛玉依舊與水濛說說笑笑,一天的時光很快就打發了。
彼此熟絡後,對於北府的家事,水濛一五一十,盡數如實相告。
原來,水溶與水濛乃同胞兄妹,是老北王爺原配所出。兩人的母親身體嬌弱,年紀輕輕就去了,後來老王爺續娶了一位姓陳的名門貴女當繼室。陳氏福運很好,一連生了兩個兒子,起先對水溶兄妹倒也不錯,但生下兒子後,漸漸起了歪心思,多次在老王爺面前鼓吹,想以自己的兒子取代水溶的世子之位。
好在水溶乃名副其實的長子嫡孫,加上他少有賢名,老王爺很是欣慰,覺得他堪當重任,陳氏的奸計才沒有得逞。
水濛說起這些,很是憤憤不平,雖然她並沒有將陳氏的所作所為一一敘出,黛玉卻仍舊能夠體會到,當初他們兄妹的處境,一定也如自己在賈家那般艱難坎坷、如履薄冰。
六年前,老王爺一病歸西,水溶以十六歲之齡,承襲王爺爵位,一入朝就展示出過人的才能,獨當一面,很受重用。
陳氏嫉妒得發狂,但因水溶羽翼已豐,無法動搖根基,即便滿心不甘,也無濟於事,只能在背後使一些見不得人的花招洩憤。
水溶固然生氣,但顧念著陳氏到底是名分上的繼母,不能忤逆授人話柄,因此只在北府架空了陳氏,由著她鬧去,私底下又命人將自己和水濛的住處圍得鐵桶一般。
水溶五年前已經成親,乃皇上親自指婚,正妃是南安王府的二小姐蕭氏。蕭氏品格出眾,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與水溶雖然情分不深,但相敬如賓,也算是一段好姻緣。只可惜,三年前蕭氏難產,留下一個女兒撒手西去。
黛玉這才知道,原來,看似溫煦如春風的北王爺,幼年喪母、少年喪父、成年喪妻,境遇與自己竟有幾分相像,心中油然生出同命相憐之感,至於別的心思,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