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我情緒完全失控,高老頭搶過快要被我捏碎的聽筒,開始跟信海欣說話,自然也就是把我對她那些腸子斷在一節一節的思念描述了一番。不一會,高老頭撂下電話,扯著我的手搶銀行似的往外衝。他說,小菜,快,信海欣在校門口,左邊第三個電話亭。
一路上,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見到信海欣,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就算我再讀500 年書,怕也是找不出個詞來形容此刻的激動了。信海欣也傻了,我們趕到的時候,他竟然還站在電話亭邊上,手握聽筒,淚流滿面地傻愣著。她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孩子,高高帥帥的,也不說話,也是傻愣著。但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猛地衝過去,抱住信海欣,對著她的嘴就是一頓狂啃。聽筒從她手中脫落,打在電話亭身上。也不知道啃了多久,除了嚐到了鹹鹹澀澀的眼淚的味道,好像也沒啃出別的名堂來,但還是許久許久才停歇下來。
我終於轟轟烈烈地把自己的初吻奉獻了出來。我很自豪,因為我的初吻竟然擁有兩個觀眾,一個高老頭,另一個就是旁邊那陌生男生。猝不及防地,我聽見那個陌生男生說:麻煩你把電話卡取給我好嗎?我要回寢室了!
原來信海欣剛才是搶了別人的電話別強行借了別人的卡給我打電話。
信海欣真的回來了。從新加坡趕到北京,從北京趕到省城,再趕回學校,她說她一分鐘都沒敢耽誤;她說她怕太晚了,就不能在我離校時見到我了;她說她答應過我哥的,從我離開學校那天起,跟我戀愛。
又是從凌晨到天亮,我像在做夢似的,擁著信海欣坐在國旗杆下面,說著彼此的愛、想念與悲喜,說著分開這段時間所發生的那些事情。這回為我們抱被子的人,是高老頭,不過不是用來抱,而是用來墊著坐。高老頭還把寢室裡剩下的最後兩圈蚊香給拿過來了,點在我們身後。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抱著信海欣,偶爾一激動又會轉頭啃幾下,高老頭實在看不下去了,囑咐我注意安全後就先回了寢室。
原來信海欣和父母先是去了新加坡,想在那再轉道去美國,沒想出了些情況,就拖了幾個月。這期間,信海欣每天都在哭,都在求爸媽讓她回來。可是,骨肉分離,作父母的又如何捨得?最後是她以死相逼,父親才託朋友幫她訂了回國的機票,把她送上飛機。
“我爸媽都沒敢去送我。出門的時候,媽媽哭喊著追到樓上,是爸爸把她抱住的。我聽見爸爸說,女兒從小就犟,她喜歡上一個人,多不容易,就讓她回去吧!之前,我恨我老爸都恨到了骨子裡,是他把好端端的一家人弄得這麼狼狽,但在讓我回國這件事上,我很感激他。要不是他最後點了頭,我就再見不到蔡小菜了。”
“我想你回來,你當然要回來。”
“可是蔡小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在校門口給你打電話,緊張得站都站不穩,邊撥號邊撥眼淚。最後借我電話卡那男生看不下去了,說你報號碼,我來幫你撥吧。”
“你怕什麼?”
“我怕我這樣子跑回來,你還是不會喜歡我,那怎麼辦?我在想,要是真那樣,那我怎麼辦?”
我捧著信海欣那張臉,那張曾被我取笑為洗臉浪費水的大臉,深情地吻了她的額頭一下,又一下,再一下,然後問她,聽見了嗎?蔡小菜他說他愛你。信海欣興奮地對我進行反攻,笑裡帶淚地塗得我一臉口水。我實在沒勇氣告訴她,我已經三天沒洗臉。然後她說她想睡一會,醒來就去醫院看盛可以。她那麼溫順地靠在我懷裡,連呼吸都是種誘惑。我說信海欣,我喜歡上了寫歌詞,等明兒也為這個晚上寫一首吧。她問寫什麼,我說歌名都想好了,就叫“國旗下的夜初”
天亮了,你帶信海欣到男生寢室洗臉。在宿舍樓門口,我打電話通知高老頭,讓他逼迫寢室裡的兄弟統統穿好衣服褲子,別還是隻掛個內衩,不然信海欣撞見了多難堪。我牽著信海欣的手上樓,才發現他們已經等在樓梯口,呈夾隊歡迎狀。高老頭帶頭鼓掌並且歡呼,我和信海欣受寵若驚,也不好平白無故受這般禮待,表演了一場激情擁抱算是回報。
高老頭打電話給鄭敬南,告訴他我們上午過去。鄭敬南說北京那邊的專家已經過來了,上午可能先給盛可以做全面檢查,叫我們下午再到醫院。信海欣提議上午就先去H 大看我哥,我和高老頭都說好。這其實也是我的打算,打算在去我哥離開的那幢樓前看看,向他問聲好,跟他說聲再見。
醫生說(4 )
下樓的時候,信海欣遞給我一張摺疊起來的小紙片,是她趁我去洗臉找高老頭要筆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