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壽峰閉目便躺到了藤椅上,孫夫人忙命廚房燉滋補的湯品,又親手奉上一杯清茶放在柳壽峰手邊,挪了個繡墩子上前,一邊給柳壽峰捶腿一邊低聲道:“老爺昨晚跟著梅大人去了,是不是忙了一夜都沒睡?快些將衣裳除了躺床上歇歇罷。”
柳壽峰仍沉著臉躺在藤椅上,孫夫人看了不由有些心驚,但仍輕聲試探道:“梅大人是否親自審問此案?我那侄兒”
話音未落,便瞧見柳壽峰猛地將眼睜開,冷笑道:“你侄兒?你還有臉面提你那侄兒?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下流貨色,你竟還要把五丫頭許配給他!我原就說他遊手好閒,你偏生說他已經改了,又要上進去考功名,若不是鬧了這樣一出,我要是點頭應了這門親,豈不是耽誤了婉丫頭的一生?孫氏,你一向賢惠,莫非我原先看錯了你了?就算婉丫頭不是你親生的,你也不該往火坑裡頭推她!”
孫夫人聽了眼淚便流了下來,哭道:“天地良心,老爺,你若這麼說,我便沒有立足之地了!我原一直瞧著我那侄兒是個好孩子,在我跟前乖巧又懂事。且我孃家又是個家底豐厚殷實的,家中又只有浩哥兒一個兒子,婉丫頭嫁過去必然錦衣玉食,出門也有大奶奶的闊氣。而且我孃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必不會虧待了她我只盼著婉丫頭能找一門好親事,這才跟我孃家提起來的,又怕人家嫌婉丫頭名聲不好不肯要她,費心費力的說了婉丫頭許多好處老爺若是這般想我,不如那個刀子將我胸膛剖開,看看我的這顆真心!”說著抽泣起來,用帕子不斷拭淚。
柳壽峰聽孫氏這般一說,面色稍緩,坐起身道:“看來你也是被那個下流種子騙了。你可知道他調戲婉丫頭,還私贈玩器的事?”
孫夫人一聽頓是一愣。柳壽峰一見她神色便知她不知情,面色又緩了兩分,聲音柔下來道:“總之,你那侄兒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以後咱們家也儘量別讓他來了,即便是來了也需在外院,不準進到內眷們住的地方去!他雖犯了淫罪,也不是什麼要命的罪過,眼下梅大人正因楊、柯二人通姦殺死他愛女之事震怒,一時還管不到你侄兒頭上,至多將他關起來打上幾板子治治也有好處。回頭讓你孃家使些銀子給行刑的獄卒,否則幾十板子打下來,就算不打死,也去了半條命了。”
柳壽峰說一句,孫夫人便應一句。柳壽峰又道:“婉丫頭的婚事先不用急,她年紀還小呢,若是有合適的人家先替妍玉和姝玉瞧著罷。”說完便站起身往外走,口中道:“讓人端點清淡的吃食送到書房,不要葷腥油膩之物。”
孫夫人趕緊跟上前,親自打起簾子送柳壽峰走了,心裡卻暗暗恨道:“婉玉那小丫頭片子不知用什麼手段在老爺耳邊吹風!我侄兒調戲她、私贈她東西的事為何不跟我稟明?反倒背地裡下黑手跟老爺告狀,這豈不是明擺著讓我在老爺面前沒臉!”她從房門裡出來,回了宴息,坐在炕上又想道:“那小貨的孃親便是個可惡的,原先便常在老爺跟前給我上眼藥,自她進了府,老爺就鮮少在我房中歇過,幸而她命短死了,卻偏生留個小的,一樣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孫夫人越想越生氣,忽門簾子一掀,妍玉走了進來,她見孫夫人擰著眉沉著臉,便上前抱住胳膊道:“孃親怎的不痛快了?說出來讓我聽聽,是因為哪個奴才?女兒替你打他罵他。”
孫夫人冷笑道:“還能因為誰呢?真是個甩不開的狗皮膏藥,天下竟有這樣的母女!”
妍玉用扇子掩著口笑道:“孃親既這麼說,那八成是因為婉玉那小貨了。我倒有一樁新聞,說給孃親聽聽。”說完將身子向前湊了湊,低聲道:“昨天菊姐姐跟姝玉坐在一處悄悄說話兒,我偷偷上前聽了幾句乖乖,不聽不知道,原來姝玉那小妮子思春了,竟惦戀著楊家那書呆子!又因那書呆子跟婉玉走得近了,惹得姝玉不痛快,氣得直抹眼淚兒呢。姝玉如今也恨著婉玉,罵她是個藏了奸的。”
柳夫人唬了一跳,瞪著眼道:“這是真的?可切莫往外渾說,鬧出去豈不是也連累了你的名聲!”
妍玉哼一聲道:“是婉玉那小蹄子自己沒臉!又贈瑞哥哥帕子,又跟楊家書呆子走得近,一點都不知道避諱。在楊家住著的時候,還跟昊哥哥傳出風言風語了,下人們都說昊哥哥看上了婉玉,要娶她進門當填房呢!我聽菊姐姐說,她因看不慣婉玉的做派便提點了她兩句,沒想到反而讓晟哥兒和達哥哥搶白了一頓,將她都氣得哭了。呸!真真兒是個狐媚子,跟她孃親一個德行,跟這樣不知羞的人做了姐妹,真是上輩子沒積德了!”
孫夫人道:“你說得可當真?”
妍玉搖著扇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