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舀水,清手,然後走出灶房,在院子裡以及各個房間茫無目的地轉來轉去。然後蹲在一株含著花苞的老梅前,靜靜地等著蝴蝶的到來。
蝴蝶會來的吧。她想,如果沒有蝴蝶,在這冰天雪地中,它該有多寂寞啊。
只是它什麼時候開呢?仰頭看了看鉛灰色的天,看樣子又要有一場大雪,它會在下雪的時候開嗎?
她皺眉,然後突然跳起來,往一個房間跑去。她記得裡面有斗笠和蓑衣。
等手忙腳亂地穿好蓑衣,拿著斗笠出來的時候,雪已經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她拆了髮髻,將斗笠戴上,然後又蹲回了老梅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黑褐色枝幹上的紅色花骨朵,看著細雪飄過,將它襯得嬌豔如火。
她想,她可以陪著它,就算是一廂情願也沒關係。
等到花開的時候,她就去找他。
第十八章 (1)
雪中挾帶著霏霏雨粉,潤物無聲,然而在晚間的時候梅樹卻覆上了一層薄冰。
小冰君掌上燈,呆呆看著凝在冰晶之中的花骨朵,一下子沒了主意。
花不會開了。花沒辦法開了
緩緩蹲下,凍僵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雪上划著,昏黃的油燈照射下,一個奇怪的字型出現,又被另一個類似的字型所替代,最終卻都湮沒在紛飛的雪片中。
雪落簌簌,夜愈加寒冷起來,鼻中一陣發癢,她不由連著打了兩個噴嚏,於是掏出手絹抹了抹鼻子,又折得整整齊齊地揣進懷裡。
低下頭,看到被雪湮沒得幾乎看不出是什麼的字,出了一會兒神,而後唇角梨渦微現,伸出手順著那字跡重新劃了一遍。雪湮了,便又劃清楚,如是反覆,竟是樂此不彼。
陌。陌。陌陌逆?逆!
她赫然想起,她所寫的字不只是陌,還有逆的意思。在冰族語中,這兩個字的寫法其實是一樣的。
逆。
阿嬤說,要掌控住一個男人的心,一定要學會怎麼恰當地運用這個逆之。總是一味地溫柔順從,很快便會讓他們厭倦。
可是,她就是想對他好,不捨得他煩惱。阿嬤可白教了。
逆。
不過偶爾的任性也是被允許的吧。他都不要她了,她再順著可就再見不到他了。
逆。逆
啊,他們是逆流而上,逆流逆流!
碰地一聲,小冰君驚慌地站起身,因為太急,在雪中蹲得太久已經變得又僵又硬的腿一個踉蹌,踏翻了旁邊的油燈。油燈倒在雪地上,油撒了一地,火焰撲騰了兩下,滅了。
顧不得油燈,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將整件事想個透徹,生怕遺漏了什麼地方。
為什麼才逃離那些人,他卻又倒回去?他之前要去塞外,是為了幫她尋找戀兒,但早上離開前卻說了這事小七會去做,那麼他往北是要去哪裡?他無意奪回黑宇殿,自然也不想參與進那些人的爭鬥中,那往回走是是
越想她越覺得害怕,雙手抖得無法控制。
他是為了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吧。
因為她的無用,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吧。
就算不想再要她了,卻仍然顧慮著她的安危
想到此,小冰君再也站不住,跛著腿便往屋外跑去,直到在野地裡跌了一跤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於是揉了揉跌得發痛的膝蓋和下巴,又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嘴裡有血腥味,大約是舌頭還是哪裡被磕破了。走進灶房,舀水漱了漱口。冰冷的水一入口,牙齒舌頭都凍得麻木了,渾身上下彷彿再找不出一絲暖意。
生火,燒水,將身體泡進溫熱的水中,直到慢慢回暖。
將柯七早上留在鍋裡的已經糊成一團的湯餅熱了熱,胡亂吃了一頓,然後回到屋內倒頭就睡。她很清楚,在這樣的天氣,不做好充分準備就冒冒然去尋人,只怕人還沒尋到,自己倒先凍死在了路上。
然而,她沒想到這一躺下,竟然會差點再也起不來。
她身體本來就還很虛弱,又在雪中呆了一日,加上情緒起伏太大,之前一直撐著倒還沒事,這一躺下便發作起來。迷迷糊糊中只覺渾身像火燒一般,連撥出的氣都是滾熱的,頭痛欲裂。
前一夜時還有柯七照料著,現在卻只剩下她一個人,這燒一發起來,便如那燎原之火,越燒越旺,頗有無法收拾之虞。
隱隱約約間她知道一直這樣下去必死無疑,求生的慾望迫使她奮力掙扎著想要清醒過來,然而眼皮像灌了鉛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