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淨淵也未再答這個問題,只是轉移話題,說道:“侯爺有什麼事兒,要吩咐淨淵去辦?”
“哦,”雷瑾將厚厚的幾疊書畫稿件,再整理了一下,全部交給倪淨淵,道:“將這些拿去裝訂成冊,再拿回來交給爺就行了。不要那麼嚴肅,這不是公事。呵呵。”
“是。”倪淨淵轉身而去。
挾起一粒酥炸花生米放進嘴裡,酥香崩脆。
在雷瑾這樣的好酒食客饕餮之徒看來,這酥炸花生米是天生的下酒物,正如同江南的深巷小酒館裡,常見下酒多有焦香黃豆、滷香豆腐乾等等一樣。
西北幕府大力推廣番薯、土豆、玉蜀黍、落花生等作物,番薯、土豆已經是在沙壤地、不容易引水灌溉的旱地、貧瘠之地中大量耕作栽種的新作物,產量極大,對西北糧食的儲備都有很大影響。
而落花生雖然也有種植,且栽種得並不算少,但農莊也好、零散農戶也好,多半是將落花生當作一種年節時候吃的時鮮乾果,沒有成片大量種植以榨取食油的習慣,這是因為西北油菜種植量很大,一般的食油不是菜籽油,就是大豆油,譬如最好的菜籽油是青海農耕區產出的‘青油’,又譬如四川,也有上好的菜籽油,黃亮清澈,香味濃郁,稱為‘清油’。
酥炸花生米,能成為雷瑾的下酒,可以說是陰差陽錯。在平虜侯府的時候,雷瑾有次去小廚房,一個廚娘匆匆忙忙地將洗剝得雪白如玉的一盤花生米端去做菜,結果與另外一位匆匆忙忙的廚娘撞在了一起,一整盤的花生米都倒進了一鍋準備炸排骨的熱油鍋裡,總管嬤嬤正要吩咐將這鍋油換了,雷瑾卻道:“且慢,這花生米你們給本侯酥炸出來,本侯要嚐嚐什麼滋味。”結果崩香脆響,大受雷瑾歡迎,又吩咐以後酥炸花生米那層紅衣都不用去了。
倒是在雷瑾的帶動下,西北幕府中不少好酒官吏,也喜歡上了油炸花生米這一味下酒,這是多簡單的下酒物,拿油一炸,放點鹽,放涼了下酒,一口酒一口花生米,亦有人生何求之感。
自然,這油炸花生米尚不能登大雅之堂,只適宜一人獨酌或三五人小聚喝點小酒時,作為下酒之物。
花生落肚,雷瑾舉起杯子,鮮紅的葡萄酒在杯中盪漾。
杯是酒泉府所出產的夜光杯,以祁連山的上好玉石雕琢而成,杯壁薄如蛋殼,紋理天然,光滑透明。
稍稍冰鎮過的‘涼州驪珠’葡萄酒,在近乎透明的夜光杯中,便如鮮血一般,令雷瑾想起慘烈的戰場,戰馬嘶鳴,鮮血飛濺,豪情血戰,敵人喪膽。
仰天一口喝乾夜光杯中的葡萄酒,雷瑾只覺清爽冰涼,真是喝酒的極致,便伸筷子挾了一筷涼拌豆芽兒,亦覺美味下酒。
其實說是說涼拌豆芽兒,但美味的關鍵都在諸般調料的搭配上,豆芽兒的本身反是‘陪襯’了。
酒漸漸少去,下酒也漸漸吃完,雷瑾也不再吩咐人去新增酒菜,只叫人收拾桌椅轉回。
殘春初夏,閒坐花樹之間,只為那酒而醉,只為那酒而歡,人生如此,亦是無言。興盡而歸,這便是隻為喝酒而喝酒的妙處了。
長安城的街市,比起雷瑾上一次移駐時的蕭條冷落,這時已然是繁榮喧嚷,人丁興盛,商旅如織。
街市上,客棧店鋪、飯館酒樓、浴室澡堂,四處林立,吃飯的,喝酒的、住宿的、泡澡的,各有去處。
孫雨晴在駐進秦王府紫雲樓之後,就與夜合等人,商量著要逛遍長安城的街市。不過,她們不想走到哪裡,都被女警衛隊的警衛們包得密不透風,她們只想自由自在地逛街市。無疑,這就必須拉上雷瑾才行。
雷瑾被她們軟語相求,磨了半天,才‘勉強’答應了,讓貼身四護衛助她們一臂之力。
孫雨晴、夜合、阮玲瓏、萬枝兒、香嫋,加上兩小丫頭紅絲、拂兒,統由夜合先行出面與警衛隊總領一陣軟磨硬泡,說是要到長安城內最大的天寧寺上香,而這佛前上香,自然不希望有太多閒雜人等跟去,希望任由她們自行其事,不要派警衛跟隨了。
警衛隊總領自然不可能輕易允准這個要求,雙方這便僵持了好一陣,到最後,棲雲凝清、翠玄涵秋、倪法勝、倪淨淵過來,向孫雨晴稟報:“侯爺命卑職等四人,護送夫人天寧寺上香。”
“知道了。”孫雨晴語氣中有些得意。
警衛隊總領這一看,好嘛,侯爺連貼身四大護衛也派遣過來了,就破例一次吧。這麼強的陣容,無論如何不會出什麼事,何況又是在長安城內。
警衛隊總領其實是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