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有好幾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都是揀回來的,我很好奇,為什麼那些穿著乾淨衣服的人不揀我們呢?他們可以用買十個饅頭的錢去買一個很小的東西,可是我只要饅頭就能活了。
可是他們卻不揀我,偏偏只有這些買一些廉價的東西都是用手在洞裡掏半天才能摳出幾個銅板的乞丐才願意揀我呢?
人多了就要有個名字,雖然這個名字只有我們自己之間才會叫,在外面我們只有一個名字叫乞丐。
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漆黑的腳底竟然有七個痣,這是我不小心踩到水溝裡才把腳上的髒洗掉後才發現的。我興奮地給老乞丐看的時候,老乞丐咧著他的黑牙說,“我就琢磨著是見了鬼,怎麼揀的幾個娃腳上都有這個!”說著旁邊一個叫豬頭的乞丐抬起他的腳,抓起一邊的稻草使勁擦了一下,隱約就能看見腳上的痣了,豬頭說,“大腳,我也有哦!”
我的生活只有要飯,睡覺,要飯,睡覺直到有一天,我記得那天我意外地揀到一個只被咬了一口的菜包子,一個孩子捧著這個白白的包子,他咬了一口覺得不好吃就伸手扔了它。白包子在地上滾了好多圈落在了我腳下,我揀了起來,雖然上面沾了灰,不過包子還是溫熱。
我捧著包子跑到一個小巷子裡,我踹著氣抹了幾下上面的灰就張嘴咬了下去,然後我覺得有人在看我,我抬起了頭,在那裡我看見等我的人
一個我看不見臉的人,後來我才知道要用什麼詞來說,這叫蒙面,他對我說,“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點點頭,“我是大腳。”其實我不想說話,我想吃包子,我的包子都快涼了。
可是那個人卻還要和我說話,他問我如果我知道我自己的母親被人害死了,我的家被人據為己有,我要做什麼。
我想了想,舉起包子說,“我要吃包子。”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什麼是母親,什麼是家,我只是一個想吃包子的小乞丐。乞丐只教我要飯,沒有教我怎麼回答問題。
他問我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有沒有仇恨,我又搖搖頭,我沒有,因為我不懂“仇恨”是什麼意思?或許是包子的一種?那裡面也像我手裡這個包子一樣夾著餡嗎?如果是這樣我或許會想要。
那人沒有說話,這時從他背後走出一個和我一樣大小的孩子,我看呆了。我要飯這麼久見過很多的孩子,可是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個孩子。他穿得很普通,但是他的臉非常的好看,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咧起嘴笑了起來,我看著他向我走近,他白淨的手伸了過來,我看著自己抓著包子的髒手,我突然覺得一種我從沒有感受過的窘迫,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叫羞愧。我為我的不堪而覺得羞愧,他就這樣一個漂亮的人。
可是他抬起他的手,“啪!”地一聲響起,我看見他白淨的小手離開我的臉頰,他轉身對那個男人說,“師傅,這樣的人我們不要管他,就讓他這樣爛掉好了!”然後我看見他們兩個就躍上牆不見了。
他說的話和他的臉真不相稱,還有他的動作,我感覺臉上一陣火燙,我把包子放到臉上,這樣我的冷包子是不是就能變熱了?爛掉,就讓我爛掉好了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還過著這樣腐爛的日子,我們煮了一鍋麵,我拿著碗要裝,突然在山洞的洞口我看見了她,我不由自主地說,“你也來吃一碗吧。”
她說乞丐不能這樣過,她帶著我進入了一種別樣的生活,我不知道她是誰,就像她也不知道我是誰一樣,我知道一點但是又那麼模糊,對於我來說,一種我不知道的生活開始了,當我邁出那個山洞的時候,我迷茫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出去,我突然有點迷戀那個地方,那個我成長的地方,可是他們都在外面叫著我,我還是走了出去
大腳翻了一個身從床上起來,周圍一片金黃,做夢了嗎?為什麼他覺得臉上的感覺那麼清晰,他已經多久沒過那樣等著爛掉的日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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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尹日青,但是這個名字只有我自己記得,我跟著師傅姓古,我叫古日青。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就和師傅在一起了,當我有點記憶的時候,我就和他在一起,他讓我叫他“師傅。”我叫了,我有時候在想,我第一次說的話是什麼呢?應該不是像別的孩子那樣叫“娘”吧,或許是師傅,或許是報仇。
師傅說尹家的仇等著我去報,所以我才活下來的。
我是為了報仇而活的。
照顧的是一個父親原來的部下,父親被殺了以後,他也離開了軍營,我的師傅帶著我找到了他,告訴他我是尹家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