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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今日一別,怕是自此海角天涯我所能做的只有每日向天叩首精誠祈禱,願他一生安康,再無煩擾”我以頭觸地,三行大禮而後起身。“小王爺,簡森告辭。”

未及離開,倪珂從身後抱住了我。

“這茶竟也太烈頭暈得緊容我靠一下再走,好嗎?”

“好。”

久雨乍晴,瑟瑟風聲穿庭院,溼氣滿窗臺。孱薄的月光散了一地,十分類似脫落的蛾翅,堆不出一個十五般完滿的圓。我能感受到倪珂的手臂慢慢環緊了我的身體,他的指尖放在我的心口,他的臉龐輕靠我的背脊,他的氣息縈繞在我的身邊。如此,如此,終將和我初入王府的那個夜晚一樣,讓我尋挹不盡,一生掂量。

沽酒半樽,長醉一場,醒時兩相忘。那該多好。

直到走出王府,確信倪珂的視線再不得尋到我,才回過頭,留下最後的凝眸一望。

我不想看見他淚落兩行,也不想讓他看見一樣的我。

第 17 章

十七

1

“天地為妝奩,我為新嫁娘。”

洋洋盈耳的一個男人聲音響在了門外。

聞聲辨人,一坊的賭客莫不以為說話的是個衣冠楚楚的俏郎君。豈料那生有一副清朗悅耳好嗓子的男人一進門,便掄了眾人悶頭一棍——霄壤之差。來的是個看上去三十好幾的藍衣漢子,長得相當面目可憎。黑黃黑黃的麵皮上和鋼絲擦一樣的鬍子絞作一團;一條又粗又長的老刀疤,扭扭曲曲斜跨了大半張臉,像攀了舊牆的土鼓藤。這些倒也未嘗不可。偏偏這人一雙眼睛生得絕頂風流,就好比一坨子牛糞裡落下的碧璽石,與那張臉搭配得極不協調。笑意三分,惆悵三分,恣情三分,還有一分愣是天下最好的詞彙也比擬不出。舊時的賭坊不怕公安突擊檢查掃黃打非,做的是大光明的開門生意。既有綺襦紈絝,也有粗布麻衣,人來人往那是常事。除非進門一個半裸胸膛的妙婦,來這麼個大老爺們本不會惹人注目。可隨那藍衣漢子一同入了坊的,還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暗香,比藥草甘洌,比白檀淡靜,聞得人心曠神怡,頭疼腦熱一併消。

“你這漢子怎的香噴噴的?”眾人不解。

絡腮鬍刀疤臉的漢子撓了撓頭,故作愁眉苦臉道,還不是我家那嗜酒如命的臊婆娘,知我出門為她賭錢換酒,心下歡喜,粘我不放,非要貼面咬上幾口,害我沾得這一身惹人恥笑的綾羅香。他說著伸手掏了掏衣袖,不僅沒有掏出萬寶路,甚至連個銅板也沒有。漢子也不在意,咧嘴哈哈一笑,便死纏爛打地向賭興正濃的大夥兒要錢,“走得匆忙竟忘帶了本錢。哪位兄臺不吝,能借小弟一文錢。”

“堂堂一個身高板大的男兒漢,兜裡一文錢也沒有,還賴皮賴臉地逢人便討,你羞是不羞?”一個賭客說。

“昨個夜裡,女媧娘娘蒞臨凡塵入我夢,說當年熔石而補的蒼天年久失修又要漏了,問道可否借我臉皮一用。”漢子面色無愧,一點沒覺得被尋了晦氣,倒笑嘻嘻地反問詰難自己的人,“你說我羞是不羞?”

“這黃牛似的老皮還長在臉上,可見你這人小氣的很。”另一個賭客覺得此人油嘴滑舌一派胡言實在該扇兩嘴巴,可偏生又叫人不想扇他解氣,只想和他抬槓逗樂。

“兄臺,你可冤了我天下一大枉!我不止對她說但借無妨,還說,‘我這臉皮好用得很,韌性十足,吹彈不破,可拉萬丈。只不過,這世道澆漓人心不古。縱是神仙,你說要就要了去也不是天地之理。粗人不識筆墨,還煩請娘娘即興跳段肚皮舞,便算作立契畫押。如若日後不還,我也好憑它上門來討。’娘娘一聽,玉臉生瘴,當即拂袖而去。倒真叫人好生不得解。”

“一文錢能賭什麼?來來來,咱家不收利息,賒你二十兩。”幾句話下來,滿堂的賭客均覺得此人除了賣相不濟,性格卻是討喜得緊。獸麵人心,糟踐了。

藍衣漢子搖了搖頭,“只要一文。”

“若是一文,不還也罷。拿著。”

“欸,要還。要還。”那漢子嘻嘻一笑,伸手接過了一枚銅板。完全沒注意到自打他進門,一雙鷹隼似的犀利眼眸已一眨不眨地梢上了他。

2

牌九、馬吊、搏花兒,各種賭錢的法子他都去攪合一下。幾聲“承讓”便將銀子收在了自己囊中,半個多時辰已賺得盆滿缽滿。這漢子雖長得凶神惡煞,可贏錢也不託大,一直笑臉迎人,說起話來更是左右逢源十分乖覺。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滿堂的賭客又一次同聲同氣地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