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櫃連連點頭,道:“那當然,您可一定要給小的這個面子,我還打算讓內人家小,都來拜見您呢!”
週一仙呵呵一笑,把手伸到懷裡,道:“那住宿一晚要多少銀兩”
王掌櫃立刻搖頭,道:“看您說的,您到我這裡,我盼都盼不來了,怎麼還能收您的錢?”
週一仙手還放在懷中,搖頭道:“唉!王掌櫃,我知道當年我是指點了你幾句,但你做生意,我可不好壞了規矩”
王掌櫃有些激動,道:“老神仙,您看看這算怎麼回事,若不是您當年指點迷津,並讓我在”說到這裡,他忽然看了看周圍,然後壓低了聲音,道:“若不是你讓我在”東海龍倒插“種上了財神樹,我又怎麼可能連發三十年。您來住店,我要是還收您的錢的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週一仙微笑著把手拿了出來,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王掌櫃點頭不已,當下又聊了幾句。夥計過來說,上房已經安排好了,王掌櫃便起身,親自把週一仙送了過去。一路到了後堂,只見這房子建得甚怪,三層樓高,卻呈六角模樣,中間空出一個大庭院,都鋪著青石板。
可能是年深月久,到處可見石縫中有青綠小草。只在最中心處,孤零零有一棵白樺樹,但枝葉枯槁,瘦骨嶙峋。
王掌櫃把他送到了三層樓一間僻靜的上房,陪坐了一會,便知趣的走了,走時還道晚上一定前來請老神仙大吃一頓云云。
“老神仙”自然是百般推脫,說自己得道多年,不沾人間煙火已久。但王掌櫃盛情殷殷,真情切切,到最後老神仙終於是看在王掌櫃懇求的面上,勉強答應了下來。
待王掌櫃走後,週一仙關上房門,屋裡只剩下週一仙一人。週一仙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又是一頓。”
週一仙悠然望天,道:“今天天色這麼陰沉,怕是晚上要下雨了吧!”
夜漸深沉,從傍晚開始下起的雨,到了這萬籟俱靜的時候,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李誠希住在三層的上房,下雨之後,便覺得空氣中有些潮溼。
他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不過有一點原因倒也是很明顯的。
心事重重!
李誠希嘆了口氣,坐起身來,披上衣服,在黑暗裡坐了一會,便走過去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所在的這個庭院,竟彷彿也是深深不可見底。
不知哪裡來的幽光,帶來隱約的光亮,讓他看見庭院深處,那棵在雨中佇立的白樺隱約的影子。
他抬頭,看天。
深深呼吸。
清涼而略帶一絲冰冷潮溼的空氣湧進他的胸膛,雖然站在走廊處,外邊的風,卻把細細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
他回頭把房門帶上,沿著這條環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風呼嘯,雨深沉。
從蒼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裡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迴廊上方的屋簷瓦間,雨水匯聚成流,細細縷縷,輕輕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這一路走來,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靜謐的某個深山水洞之中。
又彷彿,曾幾何時,少年記憶之中,曾也有過的這樣的
夜晚!
黑暗裡的不知名處,有低低的嘆息聲!
風吹過,“嗚”的一聲,漫天的雨勢,也那麼斜了一斜。
李誠希的衣襟溼了幾處,他卻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風雨中,有人素手撐傘,默默站在雨中樹下,靜靜佇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動,彷彿聽到了什麼,感覺了什麼,那女子輕輕回頭。
蒼穹沉默,風雨沉默。
他與那個女子,默然而望,悄悄無語。
風雨,依然在吹著,下著
夜色深深,天地間風雨吹打,不知道哪裡來的落葉,在風雨中輕輕飄蕩,隨風掠過。
青綠色的油布傘下,一女身著淡紫長裙,面蒙輕紗,看不清楚容顏,但露出的幾分肌膚卻是雪白;她的衣裳輕輕拂動,有幾縷黑髮,隨著夜風飄舞。
李誠希站在原地,卻在那麼一剎那間,心頭有迷惘掠過。在這異鄉的深夜,陌生的地方,卻有彷彿熟悉的風雨
他緩緩的,走了過去,走入了風雨之中。
在他身後,隱約的黑暗深處,有幽深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
走的近了,整個世界,也彷彿悄悄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