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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前,所有馬匹都會到賽場左側的小展示場去走上兩圈,接受賭客們的最後檢閱。而賭客們也會抓緊這短暫的時機,觀察賽馬和騎師的狀態,再跑去下最後一輪賭注。
依照蔣亦傑的分析,外島滿大街到處都是投注站,透過電話和電子終端買馬也十分方便,這種情況下龍準依舊每週三、週六親自出現在跑馬場,除了喜歡現場緊張刺激的氣氛外,更多的,應該是在享受透過自己雙眼觀察而做出判斷的那種滿足感。
龍準是個自視甚高的人,凡事愛琢磨,也愛裝出一副內行人的樣子,基本上聽不進別人的意見,也不相信別人有足夠的智商能給他提供意見。因此像這種實地觀察賽馬狀況的機會,他絕不會錯過。
蔣亦傑並非馬會的會員,不能進到會員專用的VIP包房,那麼想和龍準偶遇,引起對方注意,就只能把握這一點點時間了。
場地上的賽馬個個都英姿颯爽,毛色精良,馬蹄上釘著嶄新的鐵掌,小步躍動起來嘚嘚作響。鬃毛與馬尾也被修剪整齊,隨風擺動著,光澤飄逸。而今天的主角“幸運星”卻躲在角落裡,顯得拘束不安,一有同伴靠近就微微瑟縮,完全沒有一點處變不驚的從容姿態。連對馬一竅不通的蔣亦傑都看得出,這絕不是做冠軍的材料。
就在他忐忑猶疑的時候,龍準已經在幾名保鏢的陪同下遠遠走了過來,邊走邊擺弄著手裡的火機,細眼蛇一樣眯眯地掃視著四周,眼仁又淺又小,透著爬蟲類特有的冷血與險惡。
看不見的場記板“啪”一聲合起,這場戲開了鏡,就不得不上演了。
王大關率先跳著腳對臨近的中年大叔嚷嚷道:“小喇叭,什麼‘老仔骨’,‘金刀’啦,連‘大進強風’都是陪跑,勝出的一定是‘幸運星’,信我不會有錯!”
論起虛張聲勢,沒人比得過他,雖然因為緊張舌頭有些打顫,但在天生細尖嗓音的遮蓋下,倒也聽不出玄機。這完全不靠譜的言論立刻惹來身旁無數人擺著手不屑地評價:“痴線啦”
王大關一百個不服氣,手舞足蹈地回過頭爭辯著,沒留意身前,終於“咚”地撞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塊頭懷裡,成功地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怎麼又是你!”撞人的與被撞的異口同聲驚呼,之後是高低懸殊的對視。
每週兩次的跑馬場之行,對龍準來說是難得的休閒,他興致正高,手下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地方耍狠鬧事。正如蔣亦傑所料,大塊頭沒有像頭一次那樣蠻橫,而是帶著嘲笑把王大關隨手扒拉到了一邊。
龍準顯然聽見了王大關剛才的話,隨意瞥過一眼,又把目光調轉到那些馬身上,像是自言自語般慢悠悠念道:“‘幸運星’不行,太小了,根本不在狀態,也沒有鬥志。哪可能敵得過經驗豐富的‘大進強風’。”
“小怕什麼,初生牛犢還不怕虎呢,‘幸運星’是贏定了!”王大關也“不怕虎”地梗起脖子,指著身後給他撐著門面的蔣亦傑炫耀道,“哼,我老大說的!”
龍準聞聲抬頭,看看蔣亦傑雖然身量夠高,臉孔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忍不住嗤笑出來:“怎麼,現在的學生仔會考不合格都跑來跟人學買馬?裡島大學有沒有馬經系?小弟弟,你又從哪看出來那匹不入流的馬能跑得贏?”
蔣亦傑雙手漫不經心插在口袋裡,不卑不亢地一偏頭:“我不是看出來的,是聽來的”
龍準高高挑起眉毛,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蔣亦傑衝著“幸運星”一揚下巴:“聽它說的。”
所有人哈哈大笑,顯然把這當成了打發時間的玩笑話。
蔣亦傑不以為然地扁扁嘴:“不信?敢不敢賭一把?我賭‘幸運星’,不是它的話腦袋輸給你。”他抬起手掌在喉嚨前面一劃,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指指龍準,“你輸了的話,不用賠腦袋,請我喝杯酒!”說完露出個邪邪的笑容,帶著幾分未經世事的囂張,但分寸拿捏得很好,介乎於挑釁和玩笑之間,並不討人厭。
既然是在賭,就要把話說得絕一點,否則怎麼勾得起對方興趣。
龍準心裡暗笑,哼哼,可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還自以為有腔調,早晚會吃虧。放在平時,有人這樣叫板,他或許會略為不快。可今天是來玩的,反正他心情好得很,也樂得看笑話,於是一拍巴掌:“成交!”
蔣亦傑舒了口長氣,到底是十年前的龍準,還沒變成後來那條吐著信子的眼鏡蛇,派頭沒那麼大,戒心沒那麼強,臉上沒那麼多皺紋,眼神也沒那麼陰鬱,甚至還有閒情逸致和素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