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兀自感受著,卻沒有察覺蕭頌渾身緊繃,以及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晚綠和歌藍一直站在門口聽用,冷不防的見看見蕭頌抱著冉顏出來,不禁大驚失色。
因為,四合式的院子裡,一襲灰袍正在北邊廊上靜坐。他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卻正對上抱著冉顏出來的蕭頌。
兩廂對望,氣氛霎時有些緊繃。
只有冉顏尚且從容的道,“蕭郎君,把我放在護欄邊即可,謝謝。”
蕭頌應了一聲,卻並未真的把冉顏放下,而是收緊了摟著她的手,靜立了片刻後,才回頭對還在驚訝中的晚綠道,“去取被褥來。”
“啊?哦!”晚綠收回魂,連忙跑進屋內取了被子來鋪在木地板上。
蕭頌玩笑輕輕將她放下。
桑辰抿唇站了一會兒,便準備轉身離開。
蕭頌叫住他,“桑隨遠,對弈一局如何?”
桑辰頓住腳步,轉過頭來疑惑的看著他。桑辰是公認的國手,能贏他的人肯定要實力和運氣並存。
蕭頌與桑辰只對弈過一回,以蕭頌落敗而告終。
“樂意奉陪。”桑辰清雅的聲音與蕭頌磁性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
歌藍找了一副圍棋,在冉顏身邊擺了一張小几,蕭頌和桑辰對面而坐,蕭頌執黑子,桑辰執白子。
冉顏正好無聊,便津津有味的觀看起來。
剛剛開始不久,兩人的路數便隱隱顯露,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蕭頌居然走的也是穩紮穩打的路數,冉顏不禁看了他一眼。
蕭頌察覺到她的目光,不禁衝她一笑,“怎麼,十七娘忽然才發現在下是君子?”
桑辰兀自沉浸在棋局裡,他向來不習慣一心兩用。
冉顏白了他一眼,靠在欄杆上,緩緩道,“偽君子。”
蕭頌笑的越發燦爛,露出潔白如貝的牙齒,形容朗朗,乾淨明亮,“承蒙誇讚,請十七娘拭目以待。”
他話音方落,自己一片活棋斷了氣。桑辰形容閒適的著手提子。
一個棋子在棋盤上,與它直線緊鄰的空點是這個棋子的“氣”。圍棋上,棋子有氣才能得以在棋盤上存在。而把對方無氣之子提出盤外的手段叫“提子”。
“我拭目以待。”冉顏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
蕭頌瞪了她一眼,開始認真起來。
桑辰下棋的風格並不像他人看起來那麼溫吞吞的,反而又狠又準,一旦時機成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用計佈局絲毫不含糊。這點倒是令冉顏刮目相看。
而蕭頌的手法也令人感嘆,倒不是他手段比桑辰高超,而是他這麼個滿腹詭計之人,棋風居然沉穩規矩、步步為營!
冉顏看著兩人的側臉,懷疑他們在這一刻是不是互換靈魂了!
第170章陛下別任性
漸漸的蕭頌開始露出些許端倪——從棋局一開始便悄無聲息佈下的天羅地網、突如其來的狠辣、陰險卑鄙的引誘,無一不令人瞠目結舌。
而桑辰也不落下風,攻守得宜,棋盤上廝殺成片,熱鬧至極。
這局棋下了很久,從早晨一直到過午,其間冉顏吃了兩回清粥,而戰局時起時伏,總也定不下個結果來。
“你可能不知道。”蕭頌忽而轉頭與冉顏說話,眼眸中滲出淡淡的笑意,“我與桑隨遠曾經都做過侍棋。”
侍棋也相當於棋侍詔,通俗來說就是閒暇時陪皇帝對弈的棋手。據說太宗酷愛弈棋,每每輸棋,非但不會不高興,反而屢敗屢戰越挫越勇,所以便會拉著棋手繼續下,直到贏了對方為止。
“桑隨遠是唯一一個讓陛下不敢找他下棋的人。”蕭頌看了一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桑辰,語氣複雜,似是羨慕又似是輕視。
李世民不敢找桑辰下棋,並非因為他的棋藝高超,而是因為桑辰一旦沉浸在圍棋的世界裡,便絕對不會分心,他不僅敢贏皇帝,而且一贏就是一宿,次次不落,且從不覺得累,太宗要下多久他都樂意奉陪。
這不僅導致太宗自尊心大大受挫,還十分考驗忍耐力。太宗日理萬機,下棋本就是找樂子,與桑辰下棋就像是一口氣憋在心頭,發出去吧,顯得沒有度量,不發吧,憋著難受。
所以在第三次對弈一宿之後,太宗終於忍不住扔下圍棋,怒不擇言道:卿就不能輸一回哄哄朕!?
桑辰當時還從沉浸在棋局裡,沒有拔出來,連忙憑著記憶把棋局擺成原樣,愣愣的說了句:陛下別任性,咱們下完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