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和天癸教教眾既尊敬又懼怕的正教主沒大沒小,只因我知道,師父是疼愛我的。
天癸教分三門十二部七十二舵,教眾數千人,身為正副教主的師父和師孃地位最高,青門、赤門、玄門門主其次,三門各自管轄四部,七十二舵分佈在中原各地,又聽命於各部。而我和芳兒,十四歲時就擔任了赤門和青門的門主之職。兩個乳臭未乾的女娃成為了地位僅次於教主的門主,自然引來了眾多教徒的非議,在他們看來,我與芳兒不過是仰仗的兩位教主的疼愛罷了。後來,上門尋事的挑釁之徒皆掛青帶紫地狼狽而歸,他們才肯承認了我與芳兒的武藝與地位。
我亦知道,下一任的教主,便是我與芳兒中的一人,只是究竟是我,還是芳兒,師父和師孃尚未作定,師父自然是偏袒一手教匯出來的我,而師孃亦是偏袒她的愛徒芳兒。最終二人商定,在我們及笄之後的一年,十六歲,進行一場比試,勝者,便是教主的繼承人。
對於這樣的安排,我和芳兒都無可奈何,芳兒曾玩笑著對我說:“若真到那天,我便偷偷溜走,做教主有什麼好的,管著這麼一大家子,吃力又不討好;到時就只能靠你了,缺兒。”
我亦回之一笑,反問:“你不願做教主,怎知我就願意?”
芳兒故作無奈地重重嘆息一聲:“你不願意,大教主不得跳腳。”
我啐了她一口,恨恨道:“那你也不怕二教主把你給吃了。”
芳兒倒是大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而烏黑髮髻上的青色絲帶也跟著顫動著:“我才不怕,管他們怎麼想,到時候跑得遠遠的,任誰也找不著我。”
我眼前一亮,拉了芳兒的手就道:“要不咱兩一起逃吧,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芳兒信手摘了片嫩綠的樹葉,微微嘟起紅潤的嘴輕輕一吹,葉子上的一隻瓢蟲向被弄醒了似的不耐地振了振透明的翅翼,拖著肥碩的身子懶洋洋地飛走。
“好,我們一起逃。”
當時的芳兒笑得很美,人面桃花相映紅,我想到了在師父書房裡的某本書上無意看到的這句詩,正應著她的名字,花自芳。
然而我們終究沒有逃走,屋前的桃花開始慢慢凋霰,環山的長溪開始自由自在毫無拘束的流動的時候,凌山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以“驅除魔教,以救蒼生”為名,殺死了把守著凌山第一道關隘——聽玉峰的坤部教徒,堂而皇之地闖進了凌山,目標直指天癸教的總部,凌山的至高峰九州頂。
彼時,師父,師孃,芳兒,我及玄門門主十二部部主齊齊聚在九州頂的議事廳內,商討著應敵對策。
“之煥。”師父喚著玄門門主寧之煥的名字,指揮道:“攜門下弟子死守望月峰,不要放過一人一馬。”
“是。”寧之煥鳳目一挑,滿臉的肅殺,俯首領命而去。
師父又隨手一指十二部部主,命令:“十二部分四路,守著向洋臺,秋霽臺,霧杳臺和花霰臺。”
十二部主紛紛領命。
最後諾大的議事廳只餘下我和芳兒還有師父和師孃。我和芳兒看著師父,只待他一聲令下,便立即衝鋒陷陣,斬殺仇敵。
然而師父只是一聲嘆息,頹然地垂坐下來,師孃緊握著丈夫的手,始終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憂戚之色。
“師父,芳兒與我”我躊躇著開口。
怎料師父輕輕抬手,沒讓我說下去:“缺兒和芳兒暫留九州頂,若有萬一,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我和芳兒對看一眼,不知道什麼是“更重要的任務”,卻聽師孃向師父緩緩開口:“你當真決定了?”
師父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年一樣,略顯疲態的臉上出現了更多的褶皺,像是被歲月的年輪碾過一般,而原本光亮的發業已失去了原來的光澤,只是無力的耷拉下來。我一陣心酸,幾乎要哭了出來,師父疲憊的聲音響起,卻帶著一份決絕:
“不然能怎樣,絕對不能把那個東西交給他們。”
桃樹當真謝了,凋萎的花瓣兒灑了一地,我隨手撿起一片來,讓它在我的手中慢慢被碾碎,已經沒有潮溼之感了,果然,是敗了。
山下的廝殺聲清晰地傳入耳中,心中終是不甘,為什麼我不能為死去的兄弟報仇,為什麼身為赤門門主的我不能一馬當先,做一個好的表率。
一股子熱血衝上腦門,我一扔手中敗落的花,跑進自己的房間,取下了掛在牆頭的劍,第一次,違抗師命,獨自下山。
一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