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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如懿輕輕頷首,垂下臉和皇帝緊緊貼在一起:“那麼,臣妾可不可以更貪心一些,臣妾日夜期許的,不僅是與皇上有夫妻之情,更有知己之誼,骨血之親。”

“如懿,你是覺得男女歡愛太過縹緲?”

“是。”她心意沉沉,“臣妾所有,不過是與皇上的名分所在。如果可以,臣妾更希望牢牢把握不會輕易碎裂的情分。”

他擁著她,以保護的姿態,頷首允諾:“朕答允你,如懿,朕答允你。”

她與他的感情,其實一開始就並不存粹——是她,為了爭一口氣,加入宗室,半委屈半期待著嫁做他的側福晉;是他,藉著她與旁人家族的顯赫,一步一步走到了九五之尊的地位,才漸漸生出幾分真心。這一路走來,明媚歡悅固然不少,可艱難崎嶇,也幾乎曾要了她的性命,卻從未想過,居然也能走到今日。

窗外,有春色如許,遍耀光年。

彷彿所有帶著脂粉氣的殘酷悽烈,種種的破雲詭譎、暗潮洶湧,在那一刻都戛然而止,急速歸於平靜。待回到翊坤宮中,合宮上下已皆知皇帝的立後之意。雖然在皇長子喪中,歡喜不能形於色,可是這麼些年的艱難苦辛、輾轉流離,終於到了這一步。

海蘭早已等在了翊坤宮中,在垂花門下徘徊相候。如懿遠遠見了她,穿著一襲新嶄嶄的天水藍袍子,衣衫上是不同深淺的亮銀與暗藍的顏色,捧出大朵大朵梔子花的影彩,是靜默而深沉的真心歡悅。如懿不知怎的,見了海蘭,整個人從虛茫茫的震動和喜悅裡落定了心意。好似方才那一路,歡喜而恍惚,竟是稀裡糊塗回來的。

海蘭見了如懿,疾步上前,想要笑,卻是落了淚,緊緊執著她的手,哽咽道:“姐姐,終於有這一日了。”

如懿亦是慨然,隱然有淚光湧動:“是。只是賠上了永璜一條命,才成全了我。”

海蘭聞言止了淚,正了容聲道:“只有到了皇后之位,姐姐才稍稍安全些,所以,不管誰賠了進去,都不可惜。”

夏日天光極長,夕陽的餘暉斜斜鋪開紅河金光,曳滿長空。晚霞漸漸變為絳紫與暗藍交織的寶帶,晚霞背後是燒灼了的深紅雲影,將天際都燃得空透了一般,影影綽綽烙在殿前“光明盛昌”的屏門上,蔓延倒影在青石磚地上,似水墨畫上潑斜的花枝。暮色中的二人披著金黃而模糊的光輝,偶爾有乍暖還寒的風拂掠起袍子飛揚的邊角,人也成了茫茫暑氣中花葉繚亂的微渺的一枝。

如懿的手心有黏膩的微涼汗珠,她悄然緊握海蘭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是,我們所走過的路都是必經之路,所做的事都是不可避免之事。哪怕月寒日暖,來煎人壽。但永璜已死,我固然傷心,卻也知道一件秘事。原來除了你,金玉妍也對永璜說過哲憫皇貴妃被孝賢皇后所害。”

海蘭嚴重有迷惑的旋影波轉,她驚詫道:“金玉妍?”

如懿含著凜冽的警醒:“金玉妍所言,比你細緻許多,連哲憫皇貴妃如何被害死的細枝末節都無一不知,且告訴永璜哲憫皇貴妃是吃了哪些相剋的食物而死。”她的聲音失卻這個季節應有的餘溫,“皇上曾經與我說過,孝賢皇后至死也不認害死哲憫皇貴妃我從前從不相信,如今看來,卻真有幾分可信了”

海蘭深吸一口氣,蹙起了眉頭,但隨即又以一貫平和無害的微笑撫平了那一絲凌厲的警惕:“若孝賢皇后所言是真,那麼唯一能把如何害死哲憫皇貴妃的始末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才是真正下手害死哲憫皇貴妃之人。”她屏息凝神,呼吸漸漸有了明顯的起伏,“姐姐記得麼?孝賢皇后生前對飲食性寒性熱之事幾乎一無所知,連自己的一飲一食都不甚注意,還是金玉妍偶爾提醒。雖然阿箬和雙喜都說過,是慧賢皇貴妃和孝賢皇后在咱們冷宮的飲食里加了許多寒溼之物,可是背後主使,或許另有其人。且還有許多事,孝賢皇后也是至死不認的。”

如懿眯起眼眸,有一種細碎的光刺在她的眸底幽沉地晃:“如今看來,這個人倒更像是金玉妍呢。只是海蘭,她出身李朝,看似不如慧賢皇貴妃和孝賢皇后出身高門華第、身份尊貴,但皇上為了顧著主屬兩邦之誼,不到絕處,絕不會輕易動她。”

海蘭側了側首,牽動雲鬢上珠影翠微,閃著掠青曳碧的冷光。她拍一拍如懿的手,屏聲靜氣道:“從前不知敵人身在何處,才受了無數暗算。如今知道是誰了,又已經剪除了她的羽翼,只須看得死死的,還怕她能翻出天去麼?不怕!天長日久,閒來無事,這些賬便一筆筆慢慢算吧。”

如懿的聲線裡有沉沉的決斷與冷冽:“是,是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