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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如懿笑道:“忻嬪的阿瑪是閩浙總督,一直在南邊長大,她說不錯,必然是不錯的。”

彼時小太監進忠端了水來伺候皇帝洗手,便道:“奴才今兒下午經過福海一帶,見那裡荷花正開得好呢,十里荷香,奴才都捨不得離開了。”

皇帝拿帕子拭淨了手,起身道:“那便去吧。”

福海邊涼風徐至,十里風荷如朝雲緩緩,輕曳於煙水渺渺間,帶著水波茫茫清氣,格外涼爽宜人。

皇帝笑道:“不是朕寵壞了忻嬪,是她的確有可寵愛之處。”

如懿含笑道:“若說宮中嬪妃如繁花似錦,殷紅粉白,那忻嬪便是開得格外清新俏麗的一朵。”

皇帝笑著握住她的手:“皇后的比方不錯,可朕更覺得忻嬪的性子如涼風宜人,拂面清爽。”

如懿逗弄著乳母懷中的璟兕:“皇上這句可是極高的褒獎,真要羨煞宮中的姐妹了。”

皇帝笑嘆著揉了揉眉心:“這些日子為江南水災之事煩惱,也幸得忻嬪言語天真,才讓朕高興了些。朕也想皇后方才的比方來說忻嬪實在不夠出挑,可若真論出挑,宮中性子對別緻的卻是舒妃,如翠竹生生,寧折不彎”皇帝話未說完,自己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擺手道:“罷了,不說她了。這麼傲氣本不是什麼好事。”

忻嬪轉過頭,鬢邊的碎珠流蘇如水波輕漾,有行雲流水般的輕俏,她好奇道:“舒妃是誰?怎會有女子如翠竹?”她見皇帝臉色不豫,很快醒神,脆生生笑道:“其實太過傲氣有什麼好,譬如翠竹,譬如梅花,被積雪一壓容易折斷,換作臣妾呀,便喜歡做一枝女蘿,有喬木可以依託便是了。”

如懿聽忻嬪說得無憂無慮,驀然想起前人的詩句:女蘿附松柏,妄謂可始終。大概世間許多女子的夢想,只是希望有喬木松柏般的男子可以依託始終而已吧。

皇帝笑著捏一捏忻嬪紅潤的臉,笑道:“朕便是喜歡女蘿的婉順。”

朝蕣玉佩迎;高松女蘿附。如懿低下頭來,看著荔枝紅纏枝金絲葡萄紋飾的袖口,繁複的金絲刺繡,纏繞著紫瑛與淺綠瑩石密密堆砌三寸來闊的葡萄紋堆繡花邊。那樣果實累累的葡萄,原來也有著最柔軟的藤蔓,才能攀援依附,求得保全。她微微一笑,凝視著十指尖尖,指甲上鳳仙花染出的紅痕似那一日春雨舒和的火色,紅得刺痛眼眸。

她想,或許她和意歡這些年的親近,也是因為彼此都不是女蘿心性的人吧。

如懿知道皇帝心中介懷,也不順嘴說下去,便指著一叢深紅玫瑰向璟兕道:“玫瑰花兒好看,又紅又香,只是多刺,璟兕可喜歡麼?”

皇帝伸手撫著璟兕的臉龐,疼惜道:“身為公主,可不得像玫瑰一般,沒點兒刺兒也太輕易被人折去了。”

忻嬪正折了一枝紫薇比在腮邊,笑道:“公主還沒長成,皇上就先怕被惜花人採折了呢,可真真是阿瑪最疼女兒啊。”

如懿見她言語毫無心機,便也笑道:“你在家時,你阿瑪一定也最疼你。”

忻嬪滿臉驕傲:“皇后娘娘說得對極了!阿瑪有好幾個兒子,可是卻最疼臣妾,總說臣妾是他的小棉襖,最貼心了。”

如懿故意撲一撲手中的刺繡玉蘭葉子青羅扇,扇柄上的杏紅流蘇垂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像流霞迷離。她仰面看天嘆道:“難怪了。如今正值盛暑,忻嬪你的阿瑪熱得受不了小棉襖了,便只好送進宮來了。”

忻嬪臉上紅霞飛轉,“哎呀”一聲,躲到皇帝身後去了,片刻才探頭道:“皇后娘娘原來這麼愛笑話人。”

正說笑著,只聽雲間微風過,引來湖上清雅歌聲,帶著青萍紅菱的淡淡香氣,零零散散地飄來。

那是一把清婉遏雲的女聲,曼聲唱道:“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這歌聲倒是極應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極目望去,之間菰葉叢叢,蓮葉田田,舉出半人高的荷枝殷紅如劍,如何看得見歌者是誰。唯有那拖得長長的音調如泣如訴,彷彿初春夜的融雪化開,簷頭叮噹,亦似朝露清圓,滾落與蓮葉,墜於浮萍,更添了入暮時分的纏綿和哀怨。

芙蕖盈芳,成雙的白鷺在粼粼波光中起起落落,偶爾有鴛鴦成雙成對悠遊而過,綿綿的歌聲再度在碧波紅蓮間縈迴。

皇帝似乎聽得入神,便也停下了腳步,靜靜側耳細聽。

黃昏的流霞鋪散如綺豔的錦,一葉扁舟於潺潺流水中劃出,舟上堆滿荷花蓮葉,沐著清風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