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蔡阿姨手裡提著袋子走進電梯,眼神惋惜。季先生這人平時還是不錯的,對人客氣,出手也大方。只可惜,年紀輕輕竟生那樣的絕症。季太太還這樣年輕漂亮,如果她為自己打算也是有的。
只是,可憐那還未出世的孩子。
蔡阿姨搖著頭走進電梯,不禁為這家人的命運擔憂。
關門聲清晰的響起,屋子裡重又恢復寂靜。楚樂媛手裡捧著一本書,她只翻開封面,眼睛直勾勾落在扉頁上。手指輕覆上去,她指尖觸控的那一串黑色數字,早已刻入她的骨血。
緩緩合上眼睛,楚樂媛放空思緒,眼前出現的那張俊臉,亦如初見般讓她心動。
那一年的午後,男人嘴角隱約的笑容,擄獲她的芳心。雖然明知他的笑裡,藏著毒藥,可她還是一股腦的喝下去。
為什麼?因為她不捨得。
即便喝下的,是他釀成的毒,她也已經中毒至深。此去經年,她的心,從未有片刻的改變。
往昔不變,現在不變,未來也不會變。
小腹再度傳來一陣抖動,楚樂媛撫著肚子蹙起眉,看到桌上的時鐘後才鬆了口氣。這個時間,寶寶一定是餓了。
將書本小心的放好,楚樂媛拉開餐桌的椅子,掃了眼桌上的飯菜,唇邊勾起幾許笑意,“寶寶,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哦,告訴媽媽,你想吃什麼?”
“想吃蝦是不是?”楚樂媛夾起一個蝦放進碗裡,用手剝掉皮,咬了口鮮嫩的蝦肉,“嗯,味道不錯。”
“還想吃魚?”她又把筷子伸向清蒸鱸魚,挑刺最少的部位放到碗裡。她將白色魚肉放進嘴裡,微微笑道:“多吃魚寶寶會很聰明。”
“寶寶想吃什麼?”
“我們吃點青菜好不好?油菜?還是菠菜?”
“原來寶寶喜歡吃豬肝啊”
寬敞的餐廳裡,楚樂媛一個人坐在桌前,面前的食碟裡,食物越堆越多。
吧嗒——
靜謐的空間裡,有淚水滾落的聲音。
楚樂媛緊緊咬著唇,烏黑的眼眸中染滿腥紅。她哽咽著,終於丟下筷子,顫抖的用雙手環抱住隆起的腹部。
“寶寶。”楚樂媛低聲喃喃,淚如雨下,“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媽媽不能看著爸爸去死!”
肚子裡的那個小生命,似乎有感應般,在聽到媽媽的話後,驀然安靜下來。他安靜的不動,莫名的傳遞出一股深深的哀慼。
“寶寶”
楚樂媛幾乎絕望的擁著肚子,可她能觸控到的只有那隔著肌膚的輪廓。她是多麼想看著孩子出生,親親他稚嫩的小臉蛋,看著他一天天長大,能夠親耳聽見他叫一聲媽媽。
可這所有的一切,終究都只能成空。
唇瓣上深深嵌下一排齒痕,楚樂媛絕望的仰起頭,整個人不停的發抖,身體猶如飄落的秋葉,一季凋零。
報應!
媽媽,倘若當年你能心存善念,如今何至於殃及子孫?!
手術室的無影燈仰面照射下來,楚樂媛眼睛直勾勾盯著上方,並無焦距。護士正要為她進行麻醉,卻被楚樂媛一把推開,“我不要麻醉。”
“啊?”護士愣愣的瞅著她,道:“如果不麻醉,你會很痛苦的。”
楚樂媛緊繃著臉,堅定的搖搖頭,“我不要麻醉!”
病人堅持不肯麻醉,護士沒有辦法,只好把醫生叫進來。
不多時候,醫生穿著墨綠色防菌服進來,雙手向上豎起。他掃了眼病人的臉色,皺眉道:“季太太,你確定不要麻醉?”
“不要。”楚樂媛咬著唇,眼睛裡佈滿血絲,“我不能連對寶寶最後的感覺都失去!”
醫生眼神暗了暗,沒有再勸。他對著護士點點頭,同意不給病人麻醉。
周圍沒有交談聲,只有器具碰撞時發出的叮叮聲。楚樂媛雙手緊緊攥住床沿,臉上的血色竟比蓋在她身上的白布還要恐怖。
“不要害怕,我儘量減輕你的痛苦!”醫生戴上口罩,語氣溫和的同她說話。
“不要減輕我的痛苦。”
楚樂媛哽咽著,無助的看向醫生,眼角不斷滑下淚水,“醫生,求你一定要減輕寶寶的痛苦!不要讓他難過,不要弄疼他!”
醫生能夠體會她此時的心情,急忙安撫,“季太太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
當手術刀劃下的那一刻,楚樂媛只覺得有股撕裂的痛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