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陸海空只喚了一句便沒了下文。我只覺衣袖一緊,垂頭一看,才見陸海空死死將我衣袖拽住,竟是緊張得動也不敢動一下了。
我仔細一想,我們逃離京城的訊息只怕是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朝廷面上不說,背地裡必定在通緝我們兩人,由其是在塞北這邊,因為朝廷的人必定能預料到陸海空會北上。陸海空也一定知道自己的處境,但是他卻不能不來,因為,這是他唯一能來的地方。
而今他要見的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叔父,他對對方一無所知,卻要將自己以後的命運全都依託在這個人身上,現在若是叔父淡淡說一句“抓起來”我與他便只有乖乖等著被送回京城。
生死全在對方一念之間,陸海空在賭,拿命來博一線生機。
心裡那股莫名其妙的不舒爽感又冒出來了,生死抉擇,在夾縫中尋求生機,他用盡了他現在的一切的智慧和勇氣來博一個明天。我握住他攥得死緊的拳頭,與他一起沉默的望著臺階上的男子。
“心若海納,目放長空。大哥給你取了個好名字。”叔父哈哈一笑,大步走下階梯來,一手將陸海空攬進懷裡,狠狠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這一路累壞了。”
這兩巴掌拍的我心驚,就怕陸海空被他打得吐血。
我埋頭細細打量陸海空的神色,哪想他竟脹紅了一雙眼,晶亮的淚在眼裡打轉,就是不肯輕易落下,他幾乎是咬著牙道:“不累。只是爹爹孃他們”
叔父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
陸海空一閉眼,滿眶的淚水終是順著臉頰簌簌落下。
這是在出事以來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淚。
一時間我心裡竟然有些失落的滋味,並非因為他找到了另一個可以依賴的人,而是因為我突然明白,原來,在宋爹算計了大將軍一家之後,陸海空再也不能像小時候對待宋雲祥那般坦誠的對待宋雲祥了。
即便有依賴,有尊敬,甚至有愛慕,但是都有了隔閡。
這個孩子堅強卻脆弱,聰明而極度敏感。
☆、第七章
當夜,陸海空與他叔父陸嵐在屋裡秉燭談了一整夜。我回房仔仔細細梳洗了一番,睡了近些日子以來最踏實的一覺。
後來便沒什麼後來了。
陸海空的叔父陸嵐第二日便軟禁了朝廷派來的監軍,打出了清君側,除奸逆的稱號,高調舉旗反對新皇,南方亦有人跟隨。從那時起,陸海空便全身心的投入於復仇大業之中,小小的孩子失去了笑容,整日沉著臉讀書習武,跟在他叔父身邊跑。
而我則愛上了鹿涼城中的一家名叫辰香的酒館,賣酒的娘子蘭香是個美麗的寡婦,她有一雙神奇的手,釀的酒比我在天界買的都好喝,當然,可能也是因為那時我銀錢太少,買不到天界好酒的原因
我不喜都護府裡面緊張戒備的生活,每早一醒便跑到小酒館坐著,喝喝酒,瞅瞅來往的酒客,與蘭香老闆混熟之後偶爾也吃吃她的豆腐。蘭香常笑我:“若你是個男兒,早被我當做登徒子打出去了。”
我也總是扼腕:“早知會遇到蘭香這麼溫軟的女子,當時我便該狠狠心,投個男兒胎的。”
若是投了個男兒身,李天王總不能逼著我與初空那傢伙攪基吧我心頭一亮,暗自記下了這個法子。
我二十歲時,陸海空仍舊心繫報仇,塞北軍的勢力也越來越大,我更加不喜歡呆在都護府裡,每日都在外面晃到傍晚才回去。
這日,我同往常一般在日暮西斜之後才回都護府,可剛一走到大門我便驚了一驚,都護府門前雖沒有擺出什麼多餘的東西,但來往不絕的人們卻提醒我,今天著實是個不一般的日子。
看著進府之人手中提著的禮物,我恍然,原來,今日竟是陸海空十五歲的生辰。我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撓了撓頭,轉身又往蘭香酒館那方走去。
到酒館的時候蘭香正在打烊,見我去而復返,她奇怪道:“怎麼又回來了?”
我本想說裝壺酒讓我帶走,但轉念一想,今日的陸海空怕是沒空與我一起聊天吧,我有些感慨的一聲嘆:“自己養的小孩兒跟著別人走了,總覺得命運無情得讓我想罵街。”
蘭香沒多問,只淺淺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要不要進來坐會兒?”
我立即撲在了蘭香身上:“還是我的小香香善解人意,親口。”
“德行!天晚了,我給你泡茶,不準喝酒了啊。”
我趁著蘭香進後廚燒水的時間從她櫃檯裡偷了幾壺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