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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冰糖葫蘆裹著冰碴和糖碴,紅亮剔透。那叫賣的中年男子雖然衣衫襤褸,卻極有眼色,打量了一下我和棠璃,就滿臉堆笑恭恭敬敬摘下一支遞了來。我從貼身荷包裡取出五十文錢,棠璃笑道:“哪裡用的了這麼多,一文錢就夠了。”我說:“知道。你看他年紀不小,寒風裡討生計也不容易。”棠璃止了笑,看著我道:“主母當年也是一副菩薩心腸,若是她還在,知道小姐這樣宅心仁厚,不知有多欣慰。”

二哥跟著過來,聽見我們說話道:“四妹若是喜歡,就是全買下又有何難。”我攔住他正色道:“那又不必。他既然以此為生,我們偶爾幫襯他也就是了。像哥哥這樣,必然使他懶怠,他好手好腳的,若是失了銳氣,難道哥哥養他一輩子?”二哥縮回手,我見他面色尷尬,才醒覺自己那番話在人前丟了他的面子,存心要他高興,便湊近壓低了聲音說:“知道你是心疼我。”

他抬眼,臉上凸顯幾分歡喜。我見他高興,便覺得一陣雀躍,雖然理智依舊掙扎的厲害,卻無法不順從自己的心。

棠璃突然輕聲說:“二爺,小姐,鍾大人過來了。”我從自己的世界裡抬起頭,鍾承昭正迎面走了來。他穿著藏青色如意雲紋窄領棉袍,腰間掛著一個小玉蟬,往日在家裡見他都未戴冠,今天卻戴了一個小小的紫金冠。他本是容貌俊秀的風雅人物,遠遠走來,風姿綽約,當真如玉樹臨風。

因為他年長,又是親戚,二哥便上前一步做了個半揖,兩人見過禮之後又一番寒暄。承昭說是不當值,從千牛衛府到鍾家在京城的府邸,這條集市又是必經之地。他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看我,我半退到二哥背後,低垂了眼不搭話。

承昭又說了幾句,突然轉向我道:“四妹這些日子可大好了?我也沒顧上來看你,千萬不要記我的不是。”我從嗓子眼裡低低逼出一句:“不會。”便又緘默不語。二哥笑說:“聽說你外放了幾日,只怕朝廷又有意升你的官了。”承昭苦笑道:“你以為是什麼好事情?原是讓我去恭王藩地做說客不說也罷。”

二哥收斂神色道:“恭王不是公然宣稱要自立為帝嗎?皇上怎麼不加討伐,還讓你去說合?”他似笑非笑道:“家父任太子司儀郎時曾與恭王交好,後來太子登基,貶了父親。過不多日,又獨獨擢升我。帝王喜怒頗難猜測,也不知是福是禍。”二哥還要再說,他已經擺手道:“國事莫談,國事莫談。”

我們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馬車顯得有些累贅。鍾承昭似乎不經意說:“少庭多年未曾返京,四妹又難得出來一次,你們地形不熟,不如我帶你們四處多逛逛?”二哥回頭徵求我的意見,我忙搖頭道:“我與哥哥一起就行了。”承昭只看著我們笑:“自然是咱們兄弟姐妹一起的。”我本意是想借機擺脫他,此時反而無計可施。

承昭帶著我們走南繞北,買下不少東西,又讓隨從們將馬車停靠在一處寬敞的樹下,他則帶我們三人閒逛。我們一行人且行且看,不覺已是晌午。二哥忽的訝然出聲,快步朝路邊一處露天的麵攤走去。

我不解其意,當下便呆站不動。承昭湊近身邊低聲道:“那日你如此風情,今天怎麼變成了呆子啞巴。”我漲紅了臉,看見棠璃站的遠遠的,便輕輕啐了他一口道:“少胡說,當心我叫哥哥打你。”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當真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薄霧散去,承昭站在晨間的陽光下,像是籠罩著金黃光圈,俊美無倫。我有些心弛神搖,忙撇過頭不看。二哥在麵攤前喚我,我走過去笑道:“原來哥哥是餓了。”二哥已經叫好三碗湯麵道:“你不知道,這家湯餅店的老闆是從吐谷渾來的,我參軍之前他們已經在京城做生意了,想不到現在還支撐著。他們的香料與別家不同,很是特別。”

我坐下挑起一筷子嚐了嚐,笑道:“原來是加了孜然,怪不得味道獨特。”東秦說的湯餅,其實就是我常吃的麵條。一般以清水煮熟,加以調味,好一點的便澆上以豬雞羊肉為原料的各種澆頭。作料不過是蔥薑蒜鹽胡椒之類,孜然倒是第一次吃。二哥笑道:“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這是安息茴香,又叫馬芹,哪裡是什麼孜然。”

莫非是我沒嚐出來?我埋頭又吃了幾口,細細咂摸,分明是孜然。那店家笑著說:“的確是馬芹,這位少爺好見識。”我腦子裡轉了一下也就釋然,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名稱,好像土豆,又叫洋芋、芋頭、馬鈴薯等等,在我以前接觸到的世界裡它是孜然,到了東秦就成了馬芹,但不過是名字變換了而已,味道永遠不會騙人。就好像我,在二十一世紀是我,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