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雙眉一軒,道:“怎麼?不服?我只是轉告一下你家將軍的命令,你用不著這樣吹眉毛瞪眼睛的吧!你家將軍就是教你們這樣對上峰不敬的麼?”說著一伸手,就已經抓住了那雷字營士兵的後領,幾乎要將他提將起來。另一名守衛趕緊過來相勸。蘇簡趁此機會,趕緊從武英殿後殿往外溜,也不知道庾信見著她沒有,直到自己走出很遠,庾信與那兩名士兵的吵鬧聲還遠遠地傳過來。
如今該怎麼辦呢?蘇簡奔到一處無人的偏殿之中,這才稍稍定了定神,看著這座她平日裡來來往往很多次的皇城,想著她應該從何處脫身。
說實話,她以往多少次從這裡走過,從未像今日這般,惶惶如喪家之犬,她想到柔雅,又想到李銀笙。她自然明白李銀笙的顧慮是什麼,知道李銀笙眼下所想的就是找個穩妥的法子,處死自己,因此無論這是不是個“重生局”,對李銀笙來說,都不會有壞處。
可是她不想死。似霜提醒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她的性命是好多人保下來的。其中有如水,如水為了蘇簡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蘇簡能夠活下來。而從沐茗軒到現在,庾信何嘗不在暗中一點一滴地保著自己,不管他的用意目的是什麼,至少這份心思,蘇簡是非常感激的。而永熙,想到永熙,蘇簡心頭又湧起了一陣暖意,永熙一定希望自己好好的。她方才雖然換了衣服,可是永熙所贈的那個荷包她還是好好地放在身上。
她摸著懷中的那個荷包,似乎又有了勇氣,看了看周圍,吸了一口氣,準備從皇城北面那個平日裡宮人侍衛出入的那個偏門出宮,再想辦法拐到城南去——城南律水碼頭,貨棧,到了那裡,再想辦法與永熙相見。
蘇簡知道皇城之中宮人侍衛走路經常匆匆忙忙的,自己也學了他們的樣子,低著頭,匆匆朝北門趕去。走了一陣,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身後喝道:“什麼人?站住!”
她登時定住,只聽身後靴聲霍霍,一名身穿銀甲的雷字營士兵趕了過來,問道:“你是何人,哪個宮的,到哪裡去?”
蘇簡一世語塞,但是急中生智,捏了嗓子,模仿平日聽到的內侍說話聲,道:“雜家可是服侍太皇太后的,剛才太皇太后暈倒,傳了太醫去,已經開了方子。雜家這便是去御醫局取藥的——”御醫局就在北門邊上,緊貼著那座蘇簡打算出宮的宮門。
那雷字營士兵“哦”了一聲,彷彿信服了,可是又問:“公公,怎麼太皇太后殿的內侍服色與宮中普通的內侍服色不一樣啊!”
蘇簡心裡咯噔一聲,但是強裝著鎮定,又加了幾分氣憤的神色,道:“廢話!太皇太后娘娘,是什麼身份,你一個小小侍衛,連這個都不懂,你的上峰,是怎樣教得你!”說著擺出一副不屑的神色,重重“哼”了一聲,不理會那士兵,一昂首,朝著御醫局就過去了。留下那雷字營士兵,摸摸腦門,道:“什麼人呀,才說了兩句,就惱成這副樣子!真會擺譜!”
蘇簡在那雷字營士兵的注視之下,三拐兩拐,就進了御醫局。
此時天色已晚,而太皇太后那邊又急急地傳了幾乎所有的太醫過去,御醫局內寂寂無人。蘇簡總算鬆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她覺得渾身無力,似要癱軟下來,連忙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稍微休息一下。這時候,她才開始覺得自己的雙手雙腳,全都在不受控制地抖著。她突然真心覺得害怕,見此地無人,索性嗚咽出聲。她這一日,所經歷的摧人心肝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蘇簡正嗚嗚咽咽地哭著,突然腦殼上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蘇簡一嚇,自然止住了哭泣,抬起頭,豈知頭上又被砸了一下。這回蘇簡總算看清了,打中自己腦袋的,乃是一枚橄欖的尖核!
蘇簡趕緊抬頭,只見樑上盤腿坐著一人,那人口中“噗”的一聲,第三枚橄欖核又飛了出來。那人的面目在陰影之中,蘇簡無法看清,卻莫名地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喂,你擋著路了——”樑上那人的聲音清朗,似乎是一名少年。
蘇簡奇道:“啥?我擋著路?你高高在樑上,我怎能擋你的路?”
那人不耐煩地指指地上,蘇簡低頭一看,登時嚇了一跳。只見自己身前,果然停著一個——一個偶人。這偶人大約有半人高,通體似乎是用竹條與木塊製成的,關節之處嵌著鉚釘。也不知道這偶人究竟有多少個關節,但是似乎與真人甚像,肩肘腰腿,一一都模仿地惟妙惟肖。只是偶人的頭部卻沒有臉部耳鼻,只是一個大竹簍。
樑上那人就說:“左三前二!”說著在手中一個小小的竹盤之中撥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