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做外科手術,手法生疏,完全靠甄命苦給他的生澀難懂的醫學書籍摸索,沒想到不但將一個必死的人從鬼門關裡救回來,還見識到了輸血這種神奇的醫術,他行了一輩子醫,今天是他最自豪的一天。
他上前給她檢查了一下身體後,測試了一下她的反應,張氏身體已無大礙,只要按照甄命苦給他的醫書上著述的方法,進行精心護理,康復只是時間的問題。
“張姑娘,能聽見老朽說話嗎?”
張氏眼神黯淡,沒有了一絲生存的慾望,輕輕點了點頭,卻不發一言。
“傻姑娘,以後可千萬別再想不開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清楚,非要自尋短見呢?若不是命苦及時把你送到我這裡,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聽到甄命苦的名字,張氏明顯有些抗拒,別開頭去,閉上眼睛,眼淚卻汩汩地流了下來。
孫郎中嘆了一口氣,心藥還得心藥醫,他們這些旁人無論說什麼,都無法癒合甄命苦對她的傷害,朝身邊的環兒和杏兒使了使眼色,杏兒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房間,確定沒有任何能傷害張氏的東西后,這才轉身離開。
張氏默默流著淚,胡思亂想著,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過來時。
已經是日落時分,窗外斜陽西落,餘暉照進房間。
她的手被人握著,她睜開眼,抬眼望去,那張熟悉的臉印入她的眼簾,臉上那塊疤痕,是他獨一無二的標記。
甄命苦此時正一臉緊張地盯著她,臉上再沒有她熟悉的那種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激動混合在一起的複雜神情。
他就這樣呆呆地看了她一天嗎?
他也知道心疼嗎?他不是走了嗎?他不是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嗎?他不是恨她嗎?他握著她的手幹什麼?他不知道她已經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嗎?
她閉上雙眼,別過頭去。
“鵝鵝。”甄命苦輕聲喚了她的乳名。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他說什麼,不管他怎麼哄她,她都不會再心軟,只是聽他一開口,眼淚便不受控制流了下來,卻始終沒有睜開眼。
甄命苦默默地守在她身邊,也不說話。
屋子裡只她和他兩個人,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許久,才聽見他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真是個混蛋。”
屋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屋外隱約傳來禇登善緊張兮兮的聲音:“杏兒姑娘,你在窗子下面做什麼?”
“噓!小聲點,一會讓甄哥哥發現了我可不饒你!”
被屋外偷聽的杏兒這一鬧,屋裡的氣氛登時和緩了許多,只是張氏依舊不肯睜開眼睛看他。
又過了一會,甄命苦輕輕將她略微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滾燙的胸口,張氏渾身一顫,掙了掙,卻掙不出來,也就放棄了,任由他握著。
只聽見甄命苦說:“鵝鵝,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張氏默然不語,許久,才聽見甄命苦緩緩地說:“二十年幾年前,有個小男孩,出生時就被他的爹孃把他扔在孤兒院門口,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六歲的時候院長死了,他也燒傷了臉,跟著一個流浪漢四處流浪,因為臉上有塊難看的疤,所以從小就沒有朋友,他叔從小就告訴他,臉上有疤不是他的錯,別人因為他的相貌不喜歡他是他們的錯,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也一定不能自己看輕自己,每天要快樂地生活。”
“七歲那年,他叔把他送進了小學,他第一次看到那麼多小朋友”
“二年級時他八歲,那一年,他在他們班上見到一個小女孩,他懂事以來,還沒有見過像她這麼像洋娃娃的女孩子,他非常幸運地,成了她的同桌。”
“就這樣,他跟她同班五年,就這樣一直升到初中。”
“同班五年,他很少跟她說話,其中說得最多話的一次是上初中時在學校裡她問他女廁所在哪裡,他當時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甄命苦自顧自地說著,張氏也終於睜開了眼睛,靜靜地聽著。
“等他滿頭大汗跑回來時,她已經不在那裡,他忘了告訴她,他其實是去幫她找廁所了。”甄命苦此時他已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那女孩的學習成績不好,家裡經濟條件也不怎麼好,每天回到家裡還要幫著她爹媽幹很多家務活,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學習,所以每天都會在學校裡自習到很晚才回家,那小男孩也經常假裝在教室裡自習,一直陪到她放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