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則並沒有聽錯,這裡的確是有客人來,正是傅世欽的母親月姨。
阿母多年來對她也是心存芥蒂,但是面子上還是恭敬的:“夫人您怎麼來了?可是找小少爺有事。”
“不錯,李君則在哪裡?”
“小少爺還在睡覺,現在天才剛亮,他自然醒不得。您若是在這裡等,恐怕要等很久了,不如先回去吧,我會轉告他的。”
“親生父親被自己給逼得自盡,如今屍骨未寒,他竟然可以在這裡高枕無憂,他對得起將軍多年來為他默默承受的一切嗎?把他給我叫起來!今天我就要替他的親生父母好好地教訓這個孩子!”
“夫人,這我可做不了主,您也還是不要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為難了。”
阿母的話音未落,李君則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下了樓梯:“你來這裡做什麼?你們傅家的人真是可笑,昨天傅世欽來找我,今天你又過來,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我分明說過,不要再來煩我,我不想跟你們再有瓜葛!”
“混賬東西!”月姨平日裡對李君則都是十分溫婉,如今態度陡轉,看出來真的對他很失望:“倘若你母親還活著的話,見到你這幅樣子,還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你不配提起我的母親。你還好意思說她的死,若不是你們,她怎麼會死?”
月姨搖頭:“你不是一直想要問將軍要你母親當年的遺書嗎?好啊,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昨天夜裡我收拾將軍的遺物,翻箱倒櫃無意中看到的這封夾在舊書裡的信。”
李君則詫異地睜大了眼睛:“怎麼?他還留著那封信嗎?那為什麼不給我看,果然是做賊心虛不敢給我吧。”
“他還留著,卻不是因為做賊心虛,而是恰恰相反,他為遵守一個承諾,多年來從來保守如瓶,所有的非議和責難都一人承擔了下來。信我給你,你看了一定會對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後悔的。”
他一把從她手裡把信封拿了過去,信封上寫了“將軍親啟”四個字,且果然因為年代久遠,紙張顯得發黃老舊。
“將軍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些年將軍的仁義,雪函沒齒難忘,中國有句老話,大恩不言謝,幾多感激盡在心間。
當年將軍迫於壓力迎娶雪函,又不計較雪函心繫他人,依舊寬厚待我。這些年來,除了替將軍生下君則這個孩子,雪函從未盡過妻子本分,慚愧至極。今日雪函與將軍訣別,作此決定全因無顏面再苟活於世,從來我只知我父親性格霸道,重利輕義,但至少尚存善惡之辨,不是大惡之人。
豈料人世事非你我能通透,父親之野心愈烈,惡意愈長。幾日之前,我無意中窺得他的來往書信,竟然發現驚天秘密。父親秘密建造工廠,生產武器服務戰爭,然並非是想發戰爭橫財,以壯實力,而是因為他實為日本國人。
日寇侵華,罪行昭昭,自晚清以來侵犯不斷,國土凌亂,民不聊生。父親不顧倫理,助紂為虐,實屬大惡。雪函痛心疾首,卻無力迴天,只好以死謝罪。求將軍能及時制止父親此舉,切莫讓他一錯再錯!
君則年紀尚小,加之我對他的教管甚少,實在愧為人母。雪函斗膽懇求將軍,不要把我父親的事情讓他知道,在君則心目中,素來外公為人忠義,偉岸正直,如若知曉其如此惡行,恐怕孩子會一生困窘。我平生無甚夙願,只求吾兒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雪函生命輕微,不足掛齒,今生能與將軍相識,已是人生之大幸,特此絕筆,與君絕別。祝君安好,守國家疆土,佑百姓安寧!”
這封信其實並不很長,但是李君則看了很久很久,一滴眼淚沒有忍住落在了紙上,緊接著又是一滴。雖然是這樣,他還在掙扎:“我外公不會是日本人,你不要偽造書信來欺瞞我。”
“你母親的字十分清秀,功力極深,非常人能模擬,你應該是認得的。你父親一生從未對你開口說過你外公的半句壞話,只因為遵從了你母親的遺願,讓你不會難過,卻沒想到讓你誤會那麼多年。君則,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父親,這一次,你真的大錯了。”
☆、99。菊
李君則回過頭來看阿母:“阿母,那日熊三在這裡分明跟我說,之所以會告訴我譚輝跟章時平認識,是因為傅”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阿母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小少爺,求您原諒老身和熊三吧,我們不是故意騙您的,當時也是因為,因為受到了有心人的蠱惑,這麼多年,我和您一樣以為,夫人的死是將軍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