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打著拍子哼曲子的時候,旁邊忽起的一支篪音,以和善之姿伴於她與壎樂,令她不覺把注目轉向了它。
兩手握著一支素面素目竹篪的是不良。他兩目微閉,似乎在傾盡全心聽歌聲與壎樂,掌心握有的竹篪在他唇間來回移動的姿態,宛如那在水面上泛泛行走的木舟。他一雙袖口隨風而蕩,其韻雅輕塵脫俗。她望之,忽然無法移開雙目,只想著:天下竟有如此灑脫男子,好像欲乘風而去似的。
坐在對面的不公,見不良用如此肅穆的狀態吹樂,嘴角的兩個小酒窩愈是深濃了,好比兩汪深泉。緊接,他也是兩眉緊攏,以更緊湊的樂聲來貼緊竹篪的樂聲。
一時,她雙耳聆聽竹篪與陶壎之樂,其一唱一和,齊出之樂聲美麗而不乏高亢,深沉而不乏明亮,此等美好和諧之音讓稍有善心的人都能感動得流出眼淚來。她心中尚且浮起了古詩一句:“天之誘民,如壎如篪。”便是如此這般的兄弟音樂吧。
這兩人,難道是兄弟?
吾與汝,同伐舟兮——
她唱著,再同時望向此兩人,在心中悄悄地進行對比。他們的眉眼間,似有相似又似不同,可是他們在樂聲彼此相望的目光,又如比翼齊飛的雀兒,水乳交融,親切得密不可分。她真的怔疑了,口齒微開卻忽然啞了音,心中之跳動宛如雷聲,震得我體內的靈魂在顫抖。
姜虞,姜虞在哪裡?為何要她答應上了這輛車,與這些人相遇?
“阿魚可是有事?”見她突然停止了歌唱,不公歇下樂器關切道。
她不知如何傾訴心中的煩躁與不安,對他的詢問無法答話。此時此刻,她只是一個幼小的沒有人可相依的孩子。想找姜虞,因此急匆匆地立起,越過他們,掀開帷幔。豈知不知何時,馬車已是開始行走。趕車的寺人不料她突然的舉動,無法立馬停車保護她。她立在車邊,過於急匆,無法剎住身體,忽然之間往車下栽倒。
“小心——”不公呼喊的聲音急切地刮過她耳際。後面撲來一雙溫熱的手,與她同落下車尾。剎那間,她兩目眩暈,只覺後背嘭一聲輕響,跌在了個軟綿綿的墊子上。緊接身子下方傳出一聲悶哼。不公急喊:“不良!不良!”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方是發現自己摔在了不良身上。不良因抱她落車承受了重擊,一時閉緊雙目不能清醒。她慌亂地爬起來推著不良,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地嘶喊:“不要死,不要死——”為什麼要喊“不要死”,她並不清楚,或許是畏懼吧。那種埋藏在她很小很小時候的記憶,有人向著她喊:不要死,不要死。有很多人死了的樣子,真的很可怕的
她淒厲的哭喊聲,讓周圍所有人都嚇到了,包括趕來的姜虞與不才等人。
“好了。貴女,勿哭,勿哭!”姜虞蹲下來,用袖口擦拭她臉上一點也不憐惜地嘩啦啦滾落下來的淚珠兒,細聲說。
“姜虞——”她撲到姜虞的懷裡痛哭著,“不良要死了——”
“何人說吾要死了?”躺在地上的不良驀地睜眼,攏著眉,宛如生了氣地瞪著人。
不公急急忙忙扶他起來,勸道:“你剛剛不動彈,令人憂心。阿魚此話乃關心於你。”
不良起來時仍因痛而悶哼了一聲,不屑道:“年幼不知事之娃兒。”
不才聽到兒子這話,立馬斥道:“你是長輩,貴女是幼輩,長輩不疼幼輩,是長幼不分之錯。”
不良低了頭,臉上彆扭地很,抬眼瞧到旁邊的小女孩,她臉上掛的幾顆淚珠晶亮亮的,清澈透明,猶如天上泉水洋溢真情,不由地在心裡某處動了一塊兒。
“大人。”姜虞向不才說,“公子乃關愛貴女,方是如此著急以致口不擇言。”
“是。是。”不公急忙接上話,“我未能來得及發現,不良已是抱住貴女落下馬車了。”
她見眾人都為自己說話,倒覺得不好意思了,趕緊舉袖口擦乾臉上餘下的淚痕,向恩人磕下響頭:“公子救命之恩,吾必定畢生回報。”
畢生,畢生回報
崔侯每次想到這句話,肚子裡的腸子都快打結了。
上回,他掛用父親的偽名不才,帶自己的小兒子不公,冒充走貿易的商人來到宋國,與阿魚相見。為什麼能剛好與阿魚相見,當然是因為有一個先知告訴他會有這段緣事。這個先知叫做姜虞,是父親相中的摯友,其真實身份為太昊遺民伊尹子孫。因為姜虞預告了季愉與公良的緣分,他的父親便在姜虞遭到呂姬攆走時,接到了齊國。今姜虞仍在宮中太呂身邊做事。然這個事兒,是極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