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頓飯功夫,水榭裡的小姐們都已經完成詩作交了上來,夏馨馨看也不看,連同自己重新寫好的一起交給小廝帶去抄錄送到對岸湮波小築去。
閨閣女子的手跡依禮是不可以隨便流到陌生男子手上的,否則閨譽有損,所以之前夏馨馨並不奇怪為何白茯苓的詩作會由她身邊的僕婦執筆。
不過祁國男女大防早已不如前朝嚴厲,只有夏氏這種向來自負詩禮傳家的,在這些小節上也計較得清清楚楚,以體現他們所謂的大家風範。
這邊的小廝離開不久,湮波小築派來送詩送題的小廝已經到了。湮波小築的題目同樣極度沒有創意——以雪為題作詩。
小廝將湮波小築十六位青年才俊的詩作一一展示吟誦,其中也有二皇子的詩作,白茯苓意外聽到一個耳熟的名字——黃細辛。
白茯苓對詩歌的鑑賞力有限,倒是楊梅在一旁低聲點評,十分的專業:“這位新科狀元郎果然才學不俗,一首詠雪詩意境幽遠,甚是出彩。二皇子的詩作頗為大氣飛揚,可惜尚欠幾分紮實。”
“他們兩個誰的更好一點啊?”白茯苓隨意問道。
楊梅顧著看其他詩作,沒注意聽她的話,更別說分神回答。小禰忽然低聲嗤道:“一個過於婉媚,一個虛張聲勢。”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道:“你這麼厲害,你來一首看看?”
“你要嫁給我舅舅的,別跟什麼皇子狀元扯上關係。”小禰側頭看了白茯苓一眼,那一眼中充滿了警告之意,竟把白茯苓看得生生打了個冷顫。
這就是白平子所說的“煞氣”嗎?這幾歲大的黃毛小子哪來這麼大的脾氣?
白茯苓正自驚疑不定,夏馨馨清冷的聲音傳來:“各位看過諸位才子的佳作,也請以雪為題各自作一首詩吧。”
小禰很快恢復了羞澀靦腆的模樣,白茯苓還未及收回臉上訝異的表情。
楊梅扭過頭來,奇怪道:“小姐,你怎麼了?這詠雪詩”
白茯苓眨眨眼,茫然道:“雪啊‘千樹萬樹梨花開’吧。”小禰的舉止言行越發古怪,看來不能只把他當小孩子看了,要小心注意他才是。
楊梅點點頭,鋪紙提筆正準備把詩默寫出來。忽然廳外響起一陣笑聲,然後就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表妹不愧是京師第一才女,一首詠梅詩詠花詠雪都是一絕,我等一眾鬚眉甘拜下風。”
隨著話聲,一名身穿絳紅團龍錦袍的青年帶了十數位年輕男子走進水榭之內,這名青年正是當朝二皇子。
他年紀大概二十七八歲,眉目與楊珩有幾分相像,不過遠不如楊珩俊美,儒雅清秀中透出一股皇室中人特有的高傲威嚴氣度。
夏馨馨長得也只是清秀,看來夏氏一族並不盛產帥哥美女。
在場的女子見二皇子忽然駕臨,身後還跟了十幾個陌生男子,俱都大驚,有人嬌羞有人無措,紛紛往一旁退開。廳上本來人多,大家這一退,就把坐在角落裡的白茯苓擋了個嚴嚴實實。
小禰低垂著小臉躲在白茯苓身後,彷彿也被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了,無人發現他眼中精光微露,殺意一閃而沒。
夏馨馨臉色微變,站起身似假似真地抱怨道:“表哥好生唐突,也不怕驚了我的貴客。”她不稱二皇子為殿下,卻口稱“表哥”,顯見她與二皇子之間關係親厚。
二皇子哈哈笑道:“我等光明正大,何必拘泥於世俗禮教?”
說著順手往身邊一指,道:“這位就是我們的新科狀元郎,今日狀元郎敗在我們京師第一才女手下,敗得心服口服,特地前來求教,我自然要成人之美。”
他身後一個身穿藍色儒服年輕人臉色微紅,上前眼觀鼻、鼻觀心地向著夏馨馨躬身一禮道:“夏小姐詩才高絕,小生自愧不如。”
白茯苓聽了黃細辛的話暗暗驚奇,夏馨馨勝過狀元郎不奇怪,可她作的詩竟能壓過她的千古名句?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夏馨馨倒是真真厲害得很。
鄧五小姐有心討好夏馨馨,更想在二皇子面前露臉,故意越眾而出道:“夏姐姐的詩作,我們都還未得一聞呢。”
二皇子微笑道:“如此便請狀元郎當眾吟誦一遍吧。”他有心拉攏黃細辛,撮合黃細辛與夏馨馨的意圖,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得出來。
夏馨馨一臉嬌嗔躲到一旁,黃細辛靦腆地清清嗓子,朗聲念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白茯苓與楊梅相顧無語,這是她們的詩,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