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驚得剛剛探出頭來的沙蜥匆忙地扭頭鑽回了地底,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顧臨安勒住馬韁,抬頭看了看那逐漸西斜的太陽,一對好看的眉輕輕地蹙起,沒有焦點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
這沙漠中的天暗得很快,分明前一刻四周還亮堂堂的,只一個眨眼,就好像突然從天下扯下了一塊幕布一樣,周圍的一切,都在瞬間被籠上了夜色,而那白日裡灼人的熱度,也就在那麼幾個呼吸之間,騰地便降了下來。
初時來到此處的時候,顧臨安還因為這驟然的變化,而吃了不小的苦頭。到底是從小就生長在衣食不缺的皇家的人,他還從未有過機會,去經歷這樣的事情,在不適之餘,倒也還增添了幾分新奇。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顧臨安回過頭,朝著來時的方向看了過去。目之所及處,只有漫無邊際的黃沙,以及那被緩緩掩埋的馬蹄足跡,先前那片顯眼的綠色,早已尋不到任何蹤影。
“真是麻煩……”莫名地說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感嘆什麼,顧臨安收回視線,在辨認了方向後,再次驅馬前行。
既然敢扔下厲南燭獨自離開,他當然是有著足夠的把握,能夠從這片沙漠當中走出去的。
他確實是第一次到這種荒漠當中來,但再怎麼說,他也跟著隊伍一起,在這其中跋涉了大半個月了,就算不可能對這地方瞭如指掌,但學會在這沒有多少參照物的地方,辨明基本的方向,卻還是可以做到的。
之前那片綠洲上,路過的商隊與旅人留下的痕跡,足以讓他知曉,離開之後該往哪方前行,不至於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迷失在這沒有生機的荒地之中——儘管此處已是邊境,但也總會有四處遊走的商隊經過,而這正是他原本的目的所在。
伸手扯了扯因為汗漬而貼在身上的衣襟,顧臨安微微眯起雙眼,計算著可能會出現的變數。
由於隊伍才離開洛城沒多久,就碰上了攔路的沙匪,所以他們與那座邊境城市的距離並不算遠,即便他之後又被厲南燭帶著跑出去一段路程,但想來相差應該不會太大。
迎面吹來的風已經帶上了些許涼意,顧臨安的雙腿一夾馬肚,胯…下的駿馬賓士的速度又快上了兩分。
礙事的外袍早已被他脫下丟棄,身下的馬匹也在先前的綠洲飲足了水,只要他尋對了方向,在日落之前回到洛城,並不是什麼難事。而只要洛書白沒有傻到認為憑著一群人生地不熟的人,就能夠找到自己的話,這時候也應該和和那洛城的將軍達成了某種協議,待在洛城裡頭了。
真要說起來,這也算是一樁好事。要不是碰上那沙匪攔路,他們一行人說不定就真的掉頭回天啟大陸去了。一群人長途跋涉地來到此處,空手而歸不說,還似乎得罪了戍守邊境的將軍,今後他們要是想再打探這地方的情況,就要比現在難上許多了。
雖說他此次跟著出使的隊伍一塊兒來到天啟大陸,是為了給京城的某些人扔下足夠的餌食,但也終究是存了幾分另外的心思的——臥榻之處,豈容他人安眠?想必沒有哪個君王,面對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國土邊上的國家,能夠熟視無睹。
更何況,這個國家出現的方式,還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就彷彿是天上的神仙,硬生生地從其他地方,搬來了一塊土地,放到了他們邊上一樣。這樣的事情,御朝幾百年的歷史當中,都從未出現過。
而且,在這不到半天的時間裡,他似乎還發現了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
想到了什麼,顧臨安的嘴角微微翹起,眼中也浮現出些許興味之色來。
若是他的那個猜想真的被證實的話,那麼這個乾元大陸,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只不過……那些沙匪出現的時機,是不是太巧了些?
眉梢輕挑,顧臨安垂下眼簾,掩去了其中思索的神色。
有的事情,並不需要那麼急切地去驗證,比如那些突然攔住了他們去路的沙匪,比如某個突然跑出來,把他擄走的女人……
唇邊的笑意加深,顧臨安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他可是很期待,下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呢。
天際的雲彩被落日的餘暉染成橘紅,歸巢的鳥兒撲稜著翅膀在空中飛過,顧臨安抬起頭,看著那佇立在沙漠邊界的城牆,在視線當中越來越清晰,之前見過一面的兩名士卒,依舊挺直了脊背守在城門外,堅毅的面容在日暮中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要是不仔細看,還真的很容易讓人錯認性別啊……盯著那兩人的面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