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蓼看著他的容顏,唇邊彎起一抹笑意,隨即這笑意稍縱即逝,變成了苦味。
嫦嫣告訴她,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的解藥,都是她編出來的謊話,唯一可以解蝕骨散毒的就是她,從小浸泡在瑤亭水榭至純之水的花月宮神女,就是解藥。
也就是說,她必須與連珏歡好,用自己的冰肌玉骨來彌補他身上的熾烈灼焰。
至少,就此而言,嫦嫣沒有騙她。
連珏枯槁的銀髮此時已經變黑,他蒼白若紙的臉龐,有了血色。紅蓼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手上的溫度也不是灼熱燒人,而是厚重的溫暖。
“真好。”
她喃喃自語。
察覺有人握緊了自己的手,連珏慢慢睜開眼,他看著旁邊的紅蓼,迷離狹長的眼睛笑了起來。
“狗尾草……”他輕聲喊著她,紅蓼第一次發現這三個字在他的唇齒之間流轉時,會變得這般好聽。
紅蓼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輕輕道:“再睡會。”然後低下頭,吻上了他的嘴唇,她舌尖藏了一點迷藥,這點迷藥,足夠他睡到日曬三竿。
那時候,她就已經在回花月宮的路上,就與他再無關係了。
紅蓼翻身下床,腳剛剛踩到地,骨頭痛的她激起了一身冷汗。她抬手,看著自己正在慢慢爬上皺紋的手,眼睛微微合起。
花月宮的神女,只要與男人交合過後,變會迅速的衰老,她現在全身的骨頭好像一碰就會散,她原本黑徹油亮的長髮,也慢慢變得花白。
她勉強支撐走到桌邊,找出了紙筆,幾經猶豫給連珏留下了一句話。
'回清瀟觀等我'
她將紙放好,拿了一個茶杯壓住,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等待,但是她要連珏活下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紅蓼穿好衣服,原本簡單的事情,她現在要費盡全力才能完成。紅蓼走到銅鏡前,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這副模樣,她最不想讓連珏看到。鏡子裡的她佝僂身子,就如同一個遲暮老嫗,滿布皺紋的手臉,已經看不出她曾經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離開了房間,心裡喜憂交加,也難以言說此時的心情。
嫦嫣派來的人就在城鎮郊野等待,現在天還未亮,紅蓼獨自走在無人的街巷,心裡反而輕鬆了,沒有人會對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感興趣,偶有人經過也沒有注意到她。她腳步很慢,受傷的腿現在越發的疼痛,她想若是這樣下去,許是以後就會落下病根,可再一想,自嘲一笑。
她還需要考慮以後嗎?
一直走到天色大亮,紅蓼才終於找到了那個花月宮人。
看到紅蓼的模樣,那人極為震驚。
“走吧,回去見宮主。”
那人回過神,拿下了馬凳,攙扶著她登上了車。
此去,便是無期。
連珏一覺醒來,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輕盈,他摸著身邊,發現空無一人,猛然坐起,忽然發現自己的銀絲已經變為了黑髮。
他急忙起身,紅蓼不在屋內,若不是榻上那點落紅,連珏還以為昨夜種種不過是他的一夜春夢。
“狗尾草。”他朗聲喊去,並無人應答,他站起身,還為出門就看到了桌上放著紅蓼留給他的字條。
他反覆看了多遍,確實是紅蓼的字跡,只是她現在究竟身處何處,讓連珏有些心神不安。
連珏疾步下樓,看到了正在打掃的小二,小二看著他上下打量許多遍,都沒想起昨日是否有此人入住。
“客官,您有什麼吩咐?”小二遲疑走上前去,詢問連珏。
“可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從這裡離開?”
“沒有。”小二回答極快,“這幾日入住的客人不多,我都有印象,並未見到有姑娘離開。”
一聽此話,連珏更是奇怪,那人看連珏一籌莫展寬慰道:“許是姑娘先去外面轉著玩了,公子不必著急,不如等上一等。”
連珏沒有回答,只是往桌上放了幾塊碎銀。
“這是房錢。”說完急匆匆離開了客棧。
連珏現在也沒有目標,不知去何處尋找,只是看著字條,自我安慰,紅蓼只是出去,過些時辰便會來找她,於是按著紅蓼所說,重回了清瀟觀。
六曲一早醒來給連珏他們送水,卻發現房間空空,頓時嚇得就坐在了地上,可又不敢告知外人,恐有有心之人,只能自己忍著,在觀內尋找。連珏重回清瀟觀,弟子看到,紛紛迎了過去,而連珏並未搭理,徑直走向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