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資格去責怪或者質問。
從上輩子開始,他們便是對立的立場,這輩子依然如此。
也罷。
既然她回應不了他的感情,那麼不如讓他就此死心,總不如藕斷絲連來得痛苦。
雲墨靜靜的看著她,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可以讓她心裡只有他一個人,但不能阻止其他人對她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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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景,櫻花飛舞,本是極美的景緻,卻沉浸在戰火飛煙裡,便是那般溫馨的絕美,也不由得蕭條而黯然。
南方這時候氣候最是溫暖宜人,然而京城裡卻總是圍繞著陰沉之氣,令人喘不過氣來。
—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厚重的紗帳後傳了出來,雖淺,卻似乎能斷人心腸。
“母后,藥熬好了,清兒喂您服下。”少女細聲細氣的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了的擔憂和心事重重。
“罷了。”
皇后的聲音顯得十分淡然而無力,隱約幾分蒼涼。
“你哥哥呢?”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太監的稟報聲。
“太子殿下到。”
珠簾垂落,錦衣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明月清抬頭叫了一聲。
“皇兄。”
明月殤走近前來,拱手一禮。
“兒臣參見母后。”
皇后靠在軟枕上,揮了揮手。
“坐吧。”
明月殤依言坐了下來,抬頭看向面色有些虛弱的皇后,眼神裡寫滿了關懷。
“母后,您身體好點了麼?兒臣這些天忙於政務,不能時時在您身邊侍奉,實是兒臣之過,還望母后恕罪。”
皇后嘴角噙起淡淡笑意,“母后知道你孝順,怎會怪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傷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用不著興師動眾。再說了,有清兒陪在我身邊日日伺候,我已經好了大半,你不用憂心。”
明月殤看了明月清一眼,明月清一觸及到他的目光,立即低下頭,似乎有些心虛。
他收回目光,淡淡笑道:“那就好。”
皇后不動聲色的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底,淡淡道:“前些日子我聽說金凰連連吃了敗仗,如今又是個什麼境況?”
明月殤知道這些事兒瞞不了她,便也坦然道:“母后,您不用擔心,顏家七姑娘已經去玉倫關相助,不日便會有好訊息傳來的。”
皇后臉上未有喜色,只是淡淡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是不懂這些戰事的。”她頓了頓,“只是上次你與那東越的雲太子交手未有勝負,向來你們倆也是半斤八兩。如今天下戰火四起,只怕近年來都會戰爭不斷。”她嘆息一聲,“說到底,不過為了一個女人罷了。”
“母后…”
“你不用幫她說話。”皇后瞥他一眼,淡聲打斷了他,又憂心而嘆息道:“殤兒,你自小就是個有主見的,性子也執拗倔強,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母后也不想幹涉你什麼,但你凡事要有個度。如今鬧到這個地步,難不成你還想著她會回心轉意不成?”
明月殤不說話,眼睫垂下,掩蓋了眼底神色。
皇后搖了搖頭,“知子莫若母。其實你心裡明白,只不過是放不下而已,對嗎?你口口聲聲說不想讓自己後悔,實際上還是為了執念罷了。少年兒女,情深意重。母后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所以我懂。只是殤兒,很多事情並非你付出了努力和心血就能得到回報的。”她說到這裡不禁有些哀慼,大約是想到了自己吧。
當年柳梢枝頭,豆蔻紅妝年華,攜一抔芳心踏入重重宮闈。金磚碧瓦,雕欄玉砌,九重樓閣,紅裝鳳冠,朝臣叩拜。她纖細的指尖被那人溫暖而涼薄的手心包裹,蓋頭紛飛,滿目的紅色皆不如他低頭看下來的一眼紛繁深邃。
她在那一雙帶著驚豔的目光下迷亂沉淪,朱釵裙襬逶迤零落於地,如雲髮絲如瀑布傾瀉。
還記得彼時他在耳邊的輕言細語溫柔呵護,還記得那時他的指尖觸碰她的肌膚,微微的涼,卻又極深的灼熱。還記得,他眼中映滿她嬌羞紅霞的臉…
一夜紛亂纏綿,她枕著他的胸口入眠,只覺得此生足矣。
然而不到月餘,選秀大典,新人入宮。
偌大後宮,環肥綠瘦,嬌媚百態…
心痛大不過了然的悲哀和苦澀。
到後來,她便能做到漠然和淡定。
她安安分分的做著她的皇后,他尊重她,信任她,卻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