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顧覺非……
嘖。
讓人想親一口。
但她沒有這麼做,只是微微垂眸,瀲灩的眸光隨之變得柔和。
一張臉上,一時籠了一層煙沙,帶著一點自然的朦朧,又添幾分似假還真的惘然:“大公子這一番‘無病呻i吟’倒也使我想起一些事來……”
她的模樣,並不十分可憐,可卻讓人忍不住想要為她一解憂愁。
顧覺非好奇起來:“願洗耳恭聽。”
“其實也不過就是內宅中一些煩心事……”
迎著吹來的微風,陸錦惜面頰有些涼意,只想起了琅姐兒的那件事,也是“落一子而全域性改”的。
“好似鶴在雞群。”
“若循大勢而為,令鶴泯然於雞群,乃是順其自然,不管不顧。可免秀出於林的風摧之險,無功無過。”
“若逆勢而為,則逆水行舟,使鶴立雞群,或恐人皆怪之。屆時千夫所指,未必有功,反而過大。”
陸錦惜說著,便嘆了一聲:“一者易,一者難。一者世人習以為常,一者人皆怪之。若是大公子來,當如何抉擇?”
顧覺非聞言,眉梢頓時一挑。
若非陸錦惜一直對他和顏悅色,半點不像是知道薛況當年命喪他手的模樣,他幾乎以為這個問題,是來試探自己的。
畢竟,他當初便是逆勢而為,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滿朝文武都以為薛況是忠臣良將的時候,強行將這一位萬人敬仰的大將軍坑殺。
事後的下場,也擺在這裡。
她到底是遇到了什麼?
顧覺非不由玩味了起來。
“六年前,我曾面臨與夫人類似的抉擇。順勢而為,固然簡單,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也於我毫無損耗。可吾心所願,終究難為。”
“所以人生在世,利弊權衡,都是廢紙一張。”
“說到底,千金難買我高興。”
為國為民也好,報一箭之仇也罷,反正殊途同歸,而他也正好只重視結果和本質。
弄死了薛況,他才痛快!
這一番話,都是真話。
陸錦惜聽著,覺出了不凡,不由望他。
顧覺非卻依舊隨意模樣:“所以逆水行舟,固然艱難,可若讓我來答夫人,不過一句‘我心我性,人莫能改’。即便會與天下為敵,又有何妨?敵得過天下,世人言語,終不過滿嘴噴糞而已。”
我心我性,人莫能改。
即便與天下為敵……
何等凜冽的一句話?
可他說來,卻好像不是什麼驚世駭俗之言,亦非什麼離經叛道之語,只一派平淡,唯有眼底那幾分閃爍的微光,透著一點點鋒銳之感。
若非她注視著他,不曾移開目光,或許便錯過了。
這樣的一番話……
豈不與她所思所想的“權勢財富到位,一切迎刃而解”,有異曲同工之妙?
琅姐兒那件事,她其實早已做了決定。
如今問計於顧覺非,實是蓄意為之——
大部分人面對需要幫助的弱者之時,會心生同情,並且產生自己處於強勢的錯覺,由此生出安全感。
男人對女人,尤其如此。
所以,在顧覺非對她已經有所警惕的情況下,原本的陷阱和套路都不好使。這個時候,她轉變策略,示之以弱,讓顧覺非答疑解惑,可讓他因為安全感,放鬆警惕。
但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是一隻畫皮妖。
但他藏在畫皮下的裡子,或恐比外面披著的畫皮,漂亮一百倍,一千倍……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陸錦惜有些著迷。
且因為知道他方才所言,都出自肺腑,所以她越發恍惚,竟忍不住呢喃了一聲:“相見恨晚……”
這聲音太輕,顧覺非聽得很模糊:“夫人?”
陸錦惜這才回過神來:可得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
她面上露出幾分不大好意思,卻一笑:“大公子一席話,真如醍醐灌頂,叫我心裡一下通透了不少。我也想……”
話說著,她偶一垂眸,聲音卻忽然低了。
視線落處,正好是窗沿。
不知何時,她的左手,與顧覺非的右手,並排都搭在上頭。她手背雪白,他手指修長,竟是一樣的雅緻。要緊的是距離……
太近了。
只需要輕輕一勾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