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維飄掛著,越弄越是把骨頭給纏起來。
左安安忍不住笑了起來。
心裡頭那隱約壓抑的悲傷又消散了許多。
這樣看起來呆呆的他,是怎麼散發出之前那遍佈整個世界般強大的威壓,使得那麼多喪屍顫慄膽寒地瑟瑟趴伏在地的?
她忍著痛,挪動屁股坐過去,拿出一把剪刀小心地把纏在他指骨上的碎布給剪開。
她注意到他指骨掌骨表面雖然都很光滑,還沒有長出新肉,但關節處都或多或少附著著一層淡粉色的肌肉纖維,還有白黃色的韌帶,看起來非常的脆弱,彷彿稍微一個用力就能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拆卸下來一般。
她動作越發輕柔。透過斗篷的某些破洞,看到他軀幹的骨骼,還有下肢,關節處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單憑這麼點肌肉韌帶維繫的身體結構。他是不是常常這樣稍微用力點,或者受到一點衝擊就會散架?
還有,他身上這件斗篷,遠遠看著寬大氣派,可是近處一看。原來好多小洞口,有好像被老鼠咬壞的,有好像被銳物割開的,還有許多汙垢印跡,看起來落魄極了。
他變成這個樣子,先不論智力是否還保留著,至少生活自理能力是沒有的,前前後後跟著都是那些腥臭熏天髒亂不堪的屍群,身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以前他雖然也不挑不講究,但只要有條件。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她垂下眼眸,壓下了眼中的酸澀,撿起地上那截斷骨。
前臂連著手腕手掌,觸手冰涼,堅硬非常,可以看見撓骨尺骨之間已經長出一層薄薄的纖維膜,她將尺骨鷹嘴那邊對著肱骨下緣的滑車,可是這個肘關節到底應該怎麼安裝?
她摸了摸自己的肘關節,還伸展幾下,仍舊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她抬起頭看著跳躍的火光和斗篷的陰影下。越發顯得有些暗沉森然的顱骨,只是這眼眶深處的黑色火焰,輕聲問:“這個該怎麼弄的?”
骷髏望著她,沒有反應。
她有些忐忑地問:“你能聽懂我的話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根據科學家的研究。越是高階的喪屍智慧越高,直到與人類平齊甚至更高。
可是眼前這個,怎麼看也不是很靈光的樣子,她不由得看向那從顱底望進去依稀可以看到的空空如也的顱腔,擔憂地想,大腦都沒了。思想來自哪裡?智慧來自哪裡?他現在所有生命的精華都在眼眶裡的那兩團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的火焰吧?
可是如果說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他又會在自己哭泣的時候安慰自己,會在她拽著他的斗篷的時候跟著自己走?明明是屍群的主宰者和領袖,卻如此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絲毫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
骷髏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再次伸出有手,碰了碰她的頭頂,好像在安撫她沮喪的心情,說:“嘿,不要難過。”
左安安笑了起來,心中的不安一掃而空,哪怕不能理解她,不知道她是誰,但他在自己最危急的時刻出現,為她驅散屍群,此時此刻安然無害地坐在自己身邊,無論什麼時候他對自己永遠是特別的。
她從空間裡找出一本醫學書,翻到人體骨骼的那一頁,對照著上面的肘關節圖,對準了兩頭骨頭,然後用紗布纏起來,固定,決定過幾個小時再拆開看看,照理說他現在正在“長肉”的時期,這骨頭應該能夠長回去吧?
做完這些她才發覺肚子咕咕叫了,她從空間裡拿出一個保鮮盒,這回裡面裝著的是豐盛的飯菜,她看看飯菜又看看骷髏:“你需要吃什麼的?”
喪屍需要吃什麼呢?答案是活物。
活的動物,尤其是人類,只要是新鮮的血肉都是它們的最愛,可是變成了骷髏的喪屍也需要吃那些嗎?吃了之後他裝在哪裡?
她看了看他兩邊肋骨包裹著的空蕩蕩的空間,沒有胃,更沒有任何能夠兜著的地方。
可是不吃東西,他總需要能量攝入吧?
她嘗試著把飯菜送到他面前,沒搭理,把自己的胳膊伸過去,他也是沒反應,想了想,她從桃樹空間摘了一個紅彤彤的大番茄。
他那時很喜歡吃空間出產的東西的。
結果沒想到看到番茄,他側了側頭,眼中火焰一盛,伸出白骨碰了碰。
終於有反應了!
左安安還沒來得及高興,那個番茄就噗的一下被他一把捏碎了。
果肉汁液飛濺,糊了左安安一臉。
好吧,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