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太子眯起眼睛,“怎麼?”
姜玉姝定定神,委婉說:“殿下身份尊貴,流民往往不懂禮儀,您——”
“無妨。”太子不容置喙,昂首闊步朝流民們走去。
姜玉姝只得尾隨,督促衙役等人警惕戒備,深怕天潢貴胄在圖寧受一丁點傷。
頃刻後,太子和安王並肩站立,定睛打量:
流民衣衫襤褸,大多面黃肌瘦,拖家帶口趕到縣衙,排著長隊,交頭接耳,眼巴巴張望。
最前方,以兩名小吏為首,帶刀官兵協助,先核查流民身份,然後挨個發予批條,流民拿著批條,自去倉庫領取糧種。
此時,縣衙上下皆知太子和安王來了圖寧,小吏一見顯貴駕到,慌忙擱筆起立,急欲下跪行禮。
大批流民則茫然無措,好奇盯著陌生人。
太子抬手,溫和說:“免禮。你們接著忙,不要驚擾百姓。”
“是,是。”小吏誠惶誠恐,哪裡敢大喇喇落座?他們也站立,拿起名冊,繼續忙活。
安王看了片刻,“不是說領取糧種嗎?糧食呢?”
姜玉姝答:“官府按照每一戶的人口,簽定數量不等的批條,流民拿去交給倉庫,即可換取糧種。”
“圖寧多是栽種什麼?”
“土豆。”她耐性十足,“土豆產量較高,一年可以種兩季,只要用心打理,如無災害意外,在朝廷規定的墾荒免賦稅兩年期間,他們就不會餓肚子了。”
安王緩緩轉動玉扳指,“原來如此。”
太子神色嚴肅,忽然耳語吩咐隨從幾句,其隨從領命,飛快挑選幾名流民,帶到儲君面前。
姜玉姝納悶不解,“殿下,您這是……?”
太子不疾不徐答:“有幾句話,想問問他們。”
問什麼?姜玉姝瞬間懸起心,“是。”
少頃,流民被帶到,惴惴不安,壓根不認識天潢貴胄,只認得縣太爺,撲通下跪,磕頭,畢恭畢敬道:“草民拜見知縣大人。”
太子、安王、知府在場,你們給我磕頭?
姜玉姝來不及阻止,下意識避開了,發覺太子等人並無不悅之色,尷尬吩咐:“起來,立刻起來!咳,不用害怕,叫你們過來,是因為這位、這位大人,想問你們幾句話。”
幾名流民猶豫站起,緊張杵著。
太子語帶笑意,堪稱親切,和善發問:“九州大地,五湖四海,你們為什麼選擇來圖寧墾荒?”
幾名流民你推我、我推你,小心翼翼答:“家鄉遭水災,沒活路了,聽說圖寧比較容易謀生,所以來碰碰運氣。”
“我大舅先來一年多,託人捎口信,說這兒不錯,我就帶著老孃投奔來了。”
“我、我一路討飯,跟著逃難的大夥兒走,走著走著,稀裡糊塗到圖寧。”
太子目不轉睛,又問:“你們來圖寧之後,過得怎麼樣?住哪兒?天天吃什麼?”
流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感激答:“過得挺好。官爺不趕人,也不打人,第一天就給吃的,還請了先生,教我們種土豆。”
“我們暫時住在郊外一個村子裡,木屋,天天吃土豆,等站穩腳跟,再設法蓋房子。”
“唉,現在都急著種地,沒空,更沒錢,房子的事兒以後再說唄。”
……
太子認真聽完,和和氣氣,“來日方長,安家立業,急不得。”他又問了幾句話,本欲吩咐打賞,慮及流民千千萬,怕引發亂子,險險忍住,“行了,你們可以走了。”
“哎。”流民賠著笑臉,臨走前,又想給縣太爺磕頭。
姜玉姝會意,及時擺手阻止:“別愣著,快去領取糧種!”
“是。”流民們鬆口氣,這才敢離開。
安王不由得犯了嘀咕,訝異問:“你居然安排先生教流民種地?什麼人吶?那般博學多才。”
姜玉姝笑了笑,“不是教書先生,而是官府聘請的莊稼老把式,流民出於尊重,喚一聲‘先生’。流民新來乍到,兩眼一抹黑,得教一教,以免浪費糧種。”
“你考慮得很周到。”太子再度滿意頷首。
她垂首表示:“職責所在,下官只是盡本分而已。”
次日起,知縣責無旁貸,帶領欽差一行,陸續巡察紡織作坊、糧食作坊、桑山蠶室、縣□□河等等,不僅公務繁忙,還要顧全食宿,精疲力倦。
三月中旬,春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