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災難即將到來。
然而災難來自何方,他們卻不知道。
天空一片平靜的蔚藍。
連蔚捂著額頭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片血紅。
W市的某條車水馬龍的街道,夏爾突然坐直了身體,望向車外天際,漸漸皺起眉頭:“魂力暴動?”
看不見的奇點,在某一個臨界點,驟然爆發。
幽暗星海的平靜被打破,劇烈的波動向四面八方無差別地撲開。無數掀天的巨浪張牙舞爪而來,彷彿一個個無情的暴君,將海中無數的星星點點扯起,彈飛,摔落,再撕裂,甩上天空,跌落海谷……
以玉壺高中為中心,無數原人在慘叫,痛苦不是來自**的,而是來自無法觸控的某個部分——或許應該叫做靈魂的部分,正在被什麼一股力量反反覆覆來來回回的蹂躪。他們感覺自己時而像是被捲入大漩渦裡的小魚蝦,被轉得暈頭轉向;時而又像是被人打死在牆上的蚊子,被壓軋成爛泥;時而又像被丟入碎紙機裡的廢紙,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痛苦不堪,生死不能。
多少人頃刻間昏迷,多少人理智崩潰,多少人毫無目的地狂奔……
簡要不知道玉壺高中之外發生了什麼,他只看見簡墨盯著自己奮不顧身地衝了過來,眼睛裡閃耀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璀璨光芒,然後還沒有跑到他跟前……就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簡要心顫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已經躥出包圍圈,兩步奔到簡墨的身邊,將他抱了起來。
簡墨雙目閉合,呼吸略弱,心跳卻還算正常。他微鬆一口氣,才分神到周圍人身上,發現剛剛拿槍指著他的劫持者們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這太不對勁了。
他們都以一種被武俠小說裡被定身過的姿勢,或是科幻小說裡時間被凍結了的狀態,維持著扣機的最後動作,直到幾秒鐘後,無數紅色的細流從他們的眼角,耳朵,鼻孔,嘴角,慢慢滲出,慢慢匯成潺潺溪流。
一向鎮定的簡要倉然失措,趕緊給簡墨又檢查了一邊,光是把脈就花了十多分——他自己的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症。
小女孩走到簡墨身邊蹲下,仔細盯著他的臉,良久開口道:“為什麼?”
昏迷中的簡墨當然沒法回答輕音的話。
簡要冷眼看著她:“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輕音回望簡要一眼:“我不相信。”
簡要冷笑一聲:“不需要你相信。”這是他的造父,他相信就足夠了。
輕音又盯住簡墨,然後緩緩起身,對簡要說:“我還是不相信。”頓了一下又道,“我會去找首領。”
“再去被洗腦?”
“去殺了他。”
簡要滿意地點點頭。如果到了這一步還會被騙,那真是丟高階紙人的臉。
輕音驟然從空氣中消失。
簡要四周看了一會,背起簡墨,慢慢向操場門口走去。
玉壺高中的門外滿地都是昏迷的人,從守衛的特警到等待的師生、家長,橫七豎八躺滿了馬路和周圍的人行道。
簡要只見到一個清醒的人。
歐陽緊張地看著簡要背上沉睡的簡墨,舌頭都有些不靈活了:“發,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但似乎只有紙人沒事。”
歐陽眼中閃爍的光芒不動了:“簡,簡先生,你也——”
簡要目光溫柔地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少年:“我是他的初窺之賞。”
W市早報報道:“夏曆5777年6月21日,舉行W市高中造紙大賽的玉壺高中被原人極端分子恐怖組織劫持。劫持者要求釋放曾經被政府逮捕的骨幹分子查理三世。在政府與恐怖分子緊張地談判斡旋中,一名考生因為被劫持者們毆打恐嚇導致魂力暴動,距離他最近的數名劫持者當場斃命。特警隊趁機突破了劫持者的火力防線,終於成功救出了全部人質。
W市市長稱,這次成功解救體現了W市市民與警方團結一心,面對恐怖勢力毫不妥協的態度,是一次具有重大代表意義的事件。
W市的造紙師聯盟未就此事發表任何言論。”
連蔚扔下報紙:“一群王八蛋。”
雪白的病房中只有一張病床,床上少年閤眼酣睡,紋絲不動。床頭的康乃馨粉嫩鮮豔,靜靜綻放。
連蔚不死心地注視了那張睡臉半晌:“視界”裡一片黯淡,什麼都沒有。
或許這樣也好。他嘆了一口氣,拾起報紙,漫不經心地好放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