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行之靠近宋非樂，眼睛從宋非樂略青腫的下巴掃過，才回答他，“剛剛過來的，沒想到這麼熱鬧。”

兩人的對話很自然，他們之間有一種特殊的瞭解彼此的氛圍，即使只有短短兩句話，龐壹依然嗅到了一種契合的味道。扭打的過程中，龐壹也沒被唐言無套路的拳頭少揍，這會停下來，才覺得肩膀、腿、手臂都在隱隱作痛。

轉過頭，宋非樂卻似乎並沒關注到這點，他和劉行之並肩而立，似乎在小聲交流著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龐壹忽然覺得沒勁了。對自己，對宋非樂。

深深的沒勁。

老闆！來二兩真心，帶回去沖廁所！

多虧了劉行之的出現，龐壹很快恢復了平靜。由於互相扭打，此刻唐言其實是被他按在地上的姿態。他忽然很想問問地板上的唐言，到底跟他有多大仇，總共見面不到三次，值得這樣對他？

龐壹用手指撩了撩汗溼的頭髮，低下頭，眼睛對眼睛的盯著唐言，惡聲惡氣地問，“小鬼，你到底有多討厭我？”

唐言一愣，多討厭他？

兩人隔得如此之近，唐言目不轉睛地看著龐壹的眼睛，心中彷彿被狠狠砸了一記重拳，渾身上下所有的疼痛都抵不過此刻的心悸。

龐壹的眼中有一團火，放肆燃燒的火。

這份燃燒的不屑，讓他條件反射性地鎖定龐壹的臉，一字一句回答道，“你記住，龐壹！我不是小鬼，我會長大，我會長大！”

長大後揍死我嗎？龐壹不屑。他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混亂中蹭髒的褲腿，不看宋非樂，也不看唐言，他不看任何人，只是冰冷冷對唐四說，“現在是法制社會，唐四你想把我怎麼樣呢？”

你想把我怎麼樣呢？問得真好，都這樣了還寧折不彎，唐四陰霾的臉幾乎浮現出了一絲扭曲的笑意，怪不得敢當著他的面揍他弟。

龐壹像是自暴自棄般地走到唐四面前，挑釁地語氣一如往常，“扣人就扣人，我倒要看看，你會把我怎麼樣？”

“龐壹！！”宋非樂往前一步，恨不能把他直接打昏，有些急切地打斷他的話。

劉行之拉住他，眼睛危險地眯了眯，小聲附在宋非樂耳邊，“小心，唐四身上帶了槍。”

宋非樂心神一凜，禁不住往唐四身邊的人身上掃去，每一個都戒備的將手放在西服裡面，似乎隨時等待指令。

“唐四，你別動他！”宋非樂此刻也徹底沉下臉。

龐壹卻根本不看他，甚至腦袋都沒轉到這邊。在場的人都很緊張，唐家做什麼的，在場的也不是不知道。

正在僵持的時候，唐言說話了。

“放他走。”

什麼？龐壹愣了。

不只龐壹連唐四都愣了。只見鼻青臉腫的唐小少爺站起來，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讓他走！”

龐壹嘴角扯出個“你他媽開竅”笑容，轉身就走。

“等等！！！”唐四大喊。打了他的家人，居然真的還敢走！？

“我說讓他走！！！”唐言忽然拔高音量，大吼！

保鏢和弟控唐四都慫了，都不敢動，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只得看龐壹大搖大擺的往門口走。

人生在世，何必違背心意去迎合，那些所謂的守戒。唐言，你要我屈服你，迎合你，確是做不到。

唐言死死盯著龐壹的背影，那刀子般的眼神即使戳穿，也沒能換來那人一個回頭。

生平第一次被打，生平第一次被罵，生平第一次被無視，生平第一次竟然無法讓一個人低下他驕傲的頭。

“這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個生日。”唐言放低聲音，盯著龐壹遠去的背影，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

宋非樂張了張嘴唇，卻終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龐壹的脊背挺得那樣直，讓他一瞬間有些懷疑，那個總是對他百依百順，甚至心甘情願在自己身下承受的人究竟是不是龐壹。

眼看龐壹的背影即將轉彎，看樣子是去車庫開車離開。情不自禁地，他追了出去，他忽然覺得，驕傲如龐壹也有自己脆弱的時候，就像剛烈的豹子即使受傷了，也會惡狠狠地瞪著天敵，不會顯示出一絲軟弱的地方，只會在沒人的時候自己舔舐著傷口。

他無法控制自己追逐的腳步，不為兩人激烈的性/愛，不為龐壹討好他時的笑容，只為剛剛那一瞬間，龐壹眼中幾乎快要熄滅的火焰。

愛上一匹野馬，而你家中沒有草原，這讓我感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