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那會兒正仰著頭,很是悠閒地數著帳頂紋路呢,聽到荀攸叫他名字茫然地回過神,待對上一幫看他跟看失散多年親人的武將後,郭嘉也微微抖了抖,把拳頭抵在嘴邊,故作嚴肅地清清嗓子,然後跟曹操慢悠悠地說:“嘉以為……”
所有人都支起耳朵,聚精會神地看著郭嘉,希望在他口中聽到自己名字。
結果郭嘉停頓良久,卻來了一句讓眾人都覺得特無語但仔細一想又特別能讓人尋味的話:“明日見到袁紹之將,諸將中,誰能有把握拿下敵將,誰便出列迎戰。許勝不許敗!否則,軍法從事!”
曹操眼睛一亮:果然,這浪子的點子跟別人是決然不同的。袁紹的細作估計怎麼打聽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自己陣營根本沒有預備明日迎敵的將領,隨機而取,有風險,但是卻能讓手下將領自己看的最清楚,這樣的出陣,也最有針對性。儘管……它聽上去不靠譜了點兒。
郭嘉話說完,一堆武將就鄙視地看了眼他,有耐不住性子的直接開口為自己明不平:“奉孝先生,這不是讓他們自己挑對手嗎?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他們了。”
郭嘉不以為然地搖搖手,肅起臉,挺直身子鄭重其事地說道:“明日之戰,事關重大!所謂首戰鬥將,公等明日若看不清局勢,貿然上陣,拿不下戰局,當自裁謝罪!”
話音落地,中軍帳中武將立刻噤聲不語。謀臣里程昱等人縷著鬍鬚微笑:這倒是誰也不得罪。而末排的劉燁、司馬懿等人看著這情形,也是眯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曹操雙掌一合,收回袍袖斷然結論:“就依奉孝之言!諸公今日可入帳準備,以待明日之戰。”
一帳武將聞言後表情各異地站起身,衝曹操拱手行禮後,退出營帳。
郭嘉挑了挑眉,也甩甩袖子,打算出去,不料卻被曹操開口叫住。扭頭一看,荀攸程昱也沒回去:“主公,還有事?”
曹操蹙起眉:“奉孝曾在冀州待過些時日,可曾知道袁紹軍中有深藏不露的過人之人?明日之戰,可要多加提防。”
郭嘉想了想一下,滿不在意地回答:“文臣嘛?多智多謀的很多,可能得袁紹親信的卻很少。武將的話……”
“武將的話,顏良,文丑乃河北名將,然此二人匹夫之勇,少謀寡智。但於袁紹軍中卻威望甚高。明日對陣未必會有此二人出現。還有一人:沮授沮公與,此人雖是謀臣,但手下先登死士曾破公孫瓚白馬義從,若此人出戰,許都軍中,恐怕只有高順將軍新練陷陣營可與之一搏。”荀攸不急不躁地接過郭嘉的話頭,條理清晰把河北軍中武將中棘手的人的情報說了一遍。
郭嘉眨眨眼,沉吟片刻:“細作來報,田豐因反對袁紹征戰出兵,在戰前被打入死牢。沮授為人剛直,又與田豐交好,此一戰要麼會因為為田豐求情遭了袁紹厭惡,要麼會因為和田豐一樣看法,同樣被打入死牢。所以,這個人明天斷無可能出戰。倒是……”郭嘉說著話忽然停了下來,看著荀攸、程昱面帶苦笑。
荀攸愣了愣,隨即也無奈地偏過了頭。程昱轉眼看了看兩人,還算體貼地寬慰了句:“不過各為其主耳。”
上首曹操見此也微微眯了眯眼睛,輕嘆一聲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對三個謀士揮了揮手:“下去吧。”
荀攸程昱聞言,很謹慎地應諾出門。只有剛才急著出門的郭嘉依舊留在了帳中。靜靜地看著曹操,耐性很好地等著曹操說些什麼。
曹操沒回頭,像是自語又像是在跟郭嘉敘述:“奉孝,還在吧?”
郭嘉欠欠身:“嘉在。”
曹操轉身,指指一旁的座位:“坐吧。陪孤說說話。”
郭嘉沒動彈,也沒吱聲只拿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曹操:剛才提到的各為其主,是說他和荀攸終究還是和昔日的同窗們站在了對立戰場。而曹操雖然和他們略有差別,可是若有一天,這世上那個相識多年,曾經一起胡作非為,曾經一道並肩作戰的故交老友,這一刻卻站在你的對立面了,與你刀劍相向。心裡滋味如何,恐怕只有本人才知。
曹操也在陷入這種舊日今日的糾結,他像一個驟然陷入回憶的老人語速輕緩地說道:“十年啦,奉孝,十年前,孤何曾想過如今這般樣子?位列三公,應奉天子,以令不臣。十年前的曹操,熱血赤誠,正和本初他們在離此地不遠的陳留,興兵起師,聯合諸路諸侯,討伐董卓。卻不想這十年後……”
“主公……”
“奉孝不知道吧,孤年少時,比你現在可是胡鬧多了。孤記得有一回孤和本初溜進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