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張巧綢無力報復她一樣,她同樣,也無力報復她的仇人。
☆、第117章
揚州城郊的破廟裡。
一盞孤燈在暗夜裡閃著昏黃的光芒。
她躺在孤燈照不到的角落裡,默默地等死。
僅餘的神智似乎隨時都在陷入沉寂的深淵,卻又一而再地被那邊飄過來的數錢聲和丁丁當當的銅錢響聲拉回人間,她就只得在昏沉中又抓回來一絲清醒,奇怪地想,她怎麼還沒有死呢?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一千文!比昨天還多十幾文,足有一吊錢!”男子粗啞的聲音興奮地揚高。
“瞧你的沒出息勁,這點錢也值得你樂成這樣。”另一箇中年男人不屑地道,他長相原本普通尋常,只是左臉上有一道刀疤,一開口說話便會扭曲起來,立時增添了幾分凶氣。
“一吊啊,就是一兩白花花的銀子啊!”數錢的男人強調著,陶醉地捧起一把銅錢來,黝黑髮黃的面龐在孤燈下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從他指縫間漏出來的銅錢砸在地上的銅錢堆裡,那悅耳的聲音終於讓疤臉男人也露出一絲笑容來,但隨即就消失了:“行了,別數了,睡覺。”
數錢男人的情緒還是十分高昂,喋喋不休地道:“大哥,幸虧聽了你的話,沒把人賣到窯子裡去,就那小丫頭的寒磣樣,頂了天能賣兩吊錢,現在敲斷了她的腿,兩天就能賺回來了!這買賣真是太划算了,我以前怎麼就想不出來呢。要早想到了,老子早就發了——哎,對了,”他想到什麼似地,往破廟的角落那裡看了一眼,“那丫頭半天沒吭過聲了,不會死了吧?”
疤臉男人漠然地道:“死了就死了。”
數錢男人焦急地坐直了身體:“大哥,可不能這麼說,她要死了,明天還怎麼去賺錢啊?這幾天要來的錢一天比一天多,明天我們進了揚州城,那可是個大城,說不準一天就能賺兩吊!”
疤臉男人刀一般的眼光射向他:“誰說我們要去揚州城?”
數錢男人被看得不由瑟縮了下:“為、為什麼不去啊?誰不知道揚州天下豪富,是個金窩窩——”
疤臉男人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不去,繞路。你以為揚州府的衙門捕快也和那些小縣城一樣,都是吃乾飯的?要是被盯上了,插翅都別想跑得掉。”
數錢男人不肯死心,道:“怕什麼啊?我們就是去討個飯,又不是做什麼犯法的事,我、我還想去找個上等窯子的娘們兒快活一下呢。”
疤臉男人嗤笑道:“少做夢了,就這兩個錢,還想去上等窯子?你連進去喝杯茶都喝不起。”
數錢男人洩了氣:“那些娘們兒這麼貴?”他只得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道,“那就只去抓兩服藥吧,好歹別叫那丫頭這麼快就死了。”
疤臉男人道:“不去,不用浪費這個錢,死了再去重抓一個就是了。”
他話語中的冷血讓他的同夥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不、不太好吧?這丫頭抓來還不到十天——”他雖然也不是個好東西,可離“視人命如草芥”的境界還差了一截咧。
疤臉男人顯然已經沒有耐心再跟他囉嗦了,徑自走開了幾步,往地上一躺。
數錢男人還想再說什麼,可看看疤臉男人躺在那裡的背影,嚥了口吐沫,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他把面前的一堆銅錢用塊破布蓋了,直起身來,伸長了脖子想要去把燭火吹熄。
腳步聲就在這時傳來。
疤臉男人猛然翻身坐起。
數錢男人沒被腳步聲嚇著,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大哥,你怎麼老這麼緊張?肯定又是哪個倒黴鬼錯過了宿頭,把他攆走就是了,我這裡這麼多錢,可不放心別人來。”
疤臉男人不理他,只是緊盯著破廟門口。
彎月高懸,一個人踩著滿地淡淡的銀輝走了進來。
身影漸近,那人的面貌也漸漸從模糊到可見。
來者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一身烏衣,背縛長劍,臉型方正,五官清朗,看上去是個相貌堂堂的好人面相,讓人很難對他生出惡感。
數錢男人瞧見他肩膀後露出的一截劍柄,吞了吞口水,把到嘴邊的惡語收了回去。
這些傳說中的江湖人跟他可不是一個世界的,高來高去,彈指就可取人性命,哪怕借他一個熊膽,他也不敢招惹。
烏衣少年在幾步開外停下了腳步,笑道;“夜深露重,可否借貴寶地一歇?”
數錢男人有點結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