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知怎麼回事,一進燈會他就讓秦太太打發去買燈了,隨後秦太太才去找了章太太和章二姑娘,他根本沒見過這兩個人,也不認識蘇家的女眷,秦太太替他送了燈,他自然就以為是送給蘇婉了。
文太太在上首笑了:“怪我,這一時亂的,沒想起來給你介紹一下。”
便把如楚河漢界般分坐兩邊的章蘇兩家人介紹了一下,秦堅白驚訝更甚,但他同時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想了片刻,向章二姑娘伸手:“章姑娘,對不住,我原買了好些燈,只是那頭太亂,都擠掉了,只剩下了這一盞,是我要送給蘇姑娘的——”
一盞燈不值什麼,若在平時,送錯了就送錯了,再去重買便是,只是當此敏感關頭,秦太太揹著他坑了他一把,他只有把要回來,才能最簡潔鮮明地表明他本人的態度。
章二姑娘的臉一下漲紅了,秦太太忙道:“堅白,不過一盞燈——”
“還你!”
章二姑娘受不了這個羞辱,已經一把把燈丟還了回去,站起身來就走。
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一出去,就被一個熟人攔住了:“章二?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巧啊。”
那人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滿是不懷好意,“看你這樣子,又是吃了誰的氣,叫誰棄嫌了?”
☆、第149章
章二姑娘見了這個熟人,萬萬不能示弱,把才受的委屈往下壓了壓,道:“什麼受氣!我在裡頭悶了,出來散一散。”
孟鈿籠著件月白緞面披風,揚著下巴,譏誚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當真?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死撐什麼呢,似你這般得巴結著主支才能得口熱湯喝的姑娘,受些氣也是尋常——不然,就憑你家那樣,你哪來的這身體面衣裳穿?”
這時棚裡的人出來了大半,畢竟章二姑娘一個年輕女子,從哪方面來說都不能讓她就這麼獨自賭氣走掉,出了事不是玩的。
但對章二姑娘來說,這份關心就顯得很多餘了,因為出來的諸人同時跟著聽到了孟鈿的話。
旁人還好,秦太太完全掩不住面上的驚詫之色,失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秦堅白跟在章二太太后面,孟鈿又望一眼章二姑娘和追出來的章太太,這兩邊組合起來的目的看上去挺明確,孟鈿“瞭然”了,笑道:“章二,原來你在同人相看啊?怪不得借這麼一身好衣裳來撐門面。”
她記恨章二姑娘在她落魄時追到土地廟去罵她,今番遇上,連個“妹妹”都不肯加了,直呼排行,輕視之意顯露無疑。
這下秦太太聽得再明白沒有了,孟鈿與萬公子做妾,萬公子有個首輔爹,手面闊得不行,毫不吝惜地撒錢把孟鈿妝點起來,孟鈿讓養了半年,那身貴女氣息又全回來了,乍一看矜傲高貴,不似那等信口胡說之人。
秦太太半信半疑起來,章太太見勢不好,冷臉斥道:“孟姑娘,你如今給了人做妾,應當好好守著規矩,伺候大婦才是,往外頭生什麼口舌是非。”
秦太太釋然了——原來只是個妾,那就不必把她的話當真了,看她那副架勢還怪唬人的。
孟鈿從伯府嫡女淪落為妾,雖說衣食上無憂了,終究與她以為的人生程序差得太遠,心中對此原就有憾,讓章太太一踩,當即痛得冷笑一聲,伸手一指孟鈿:“我生口舌是非?我說的句句是實!章二這身衣服要是自己的,為什麼她袖口會有一道摺痕?這衣裳她穿著根本就不合身,分明是借了定平侯府裡哪位姑娘過了季的衣裳回來後改的。一般富貴人家的姑娘,做衣裳時雖也有藏著一些量,不過是個習慣,其實衣裳不等穿舊就壓箱底了,以後或賞底下的丫頭,或就那麼放著,再沒有誰把摺進去的那點餘料放出來——章二,你改人家的舊衣也就罷了,都不知道讓人熨平了,還留個幌子在外面!”
眾人的目光不由都朝章二姑娘的袖口聚集過去。
說實話,她既然改了衣裳,袖口的摺痕當然是已經熨過了,很不顯眼,要不是孟鈿這等出身驕奢豪門挑剔無比的人指出來,旁人真留心不到。
而即便現在被點了出來,章二姑娘其實也可以辯解說是撞到哪裡壓出來的,但眾目睽睽之下,她根本想不出話,完全被孟鈿帶著走了——要麼承認衣裳是借來的,要麼承認她換不起當季的衣裳,身量長了還只能穿改過的舊衣,總之,她改衣裳這一點是確定了的,那就都不體面,無非是個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區別。
章二姑娘傻了,被諸人的目光看得手腕處如火燒一般,再不及細想,伸指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