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發覺有人靠近。
明明已經到了開春的季節,就連清瑤亦換上了輕薄些的衣物,但樹下那人卻還裹著厚厚的狐裘披風,可她身形本就清瘦得厲害,雖然穿的衣服多,倒也不顯臃腫,反而襯得她越發嬌小。
“姑娘。”清瑤沒有特意控制自己的腳步聲,因為就憑這個人此刻的專注程度,就算她腳步加重,也不一定能被發現,所以她只是隔了幾步的距離停下,垂著手淡淡道,“該用膳了。”
披著白色披風的人一動不動,仰視的角度都不曾有半分偏移,彷彿是聽不見清瑤的話似的。
這種情況顯然不是第一次了,清瑤臉上沒有丁點意外,只將音量提高些許,又喚了一遍:“侍月姑娘!”
清瑤的語氣說不上有多恭敬,但她這一回好歹是得到回應了。
“清瑤。”背對著清瑤的人微微動了動,仍是沒有轉過身來,只嘆息般說道,“……桃花開了。”
這個人開口的瞬間,似乎連庭院裡肆虐的寒風都停了片刻,天與地陷入了短暫的靜默之中,除了她的輕嘆,所有一切的聲響都化為雜音,再不得入耳。
古語常用如泠泠玉石相擊來形容一個人聲音動聽,但那顯然並非動聽的極致,因為能夠形容得出來的事物還停留在人的想象範圍之內。
真正美好的東西,是超越人類的想象極限的。
因為太美,所有的言語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就是說上一個字,都讓人覺得那是對美的褻瀆。
比方說樹下之人的聲音,又亦或是她的容顏。
她對清瑤說著話,彷彿是為了顯示出禮貌,又特地側過臉來。斗篷所附帶的兜帽帽簷寬大,那人巴掌大的小臉藏在陰影裡,只能叫人看清半張臉。
但就是這區區半張臉,就足以讓看見的人心甘情願為她赴死了。
饒是清瑤對著這張臉看了十年,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晃了晃神。
但身為七皇子最為信任的部下之一,清瑤的定力非比尋常,這一瞬的失神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恢復了往常冷漠的表情:“姑娘,天寒地凍,你不該在此時外出。”
“可是……”穿得格外厚實的嬌小少女遲疑了一會,她似乎有些懼怕清瑤,因此咬著下唇猶豫了好久,才輕聲強調,“我看見桃花開了。”
像是怕清瑤不信,她踮起腳尖,仰著頭,努力往樹上伸出手去,想要指出花開的位置:“你看,就是那兒。”
她這麼一動作,原本蓋在頭上的兜帽順勢滑落,流瀉出烏黑濃密的青絲。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的肌膚,一片素白的背景下,那層肌膚的顏色居然比她身上那件狐裘斗篷更顯素淨,不染一絲塵垢。
那已經不是正常的白皙面板了,而是病中的蒼白無血色。
清瑤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以為她是想去摘花,又回想起她弱不禁風的身體素質,馬上厲聲喝道:“侍月姑娘,別鬧了!”
說著,清瑤立馬往前疾走兩步,抓住了少女極力伸長的手臂,同時另一手按在她肩膀上,手下微一使力,就迫使她雙腳重新貼回地面上。
被清瑤制住的少女吃痛,不由輕哼了聲。
就是這隱含痛苦之意的悶哼,用她的聲音發出來,卻只像軟綿綿的撒嬌,以至於別人只能捕捉到那婉轉動人的嚶嚀,卻忽略了她的痛楚。
“姑娘,天氣寒冷,你若現在不去用膳,過會飯菜就該涼了。”清瑤達到了目的,就鬆開了鉗制少女的雙手,往後退了兩步,道。
至於“飯菜涼了為什麼不能熱一下再吃”這種問題,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少女並沒有反駁,她似乎也知道反對是無效的,儘管明面上來看她是主子,而清瑤不過是個丫鬟。
她攏了攏身上的斗篷,畏寒一般將整個身子都蜷縮排這團毛絨裡,向著清瑤走去。但剛邁出一步,她卻微微一頓,回頭往桃樹上瞥了一眼,目光裡劃過一絲淺淺的遺憾:“真可惜……”
她彷彿是自言自語:“今年的桃花開得特別晚,只有這一枝,若是清瑤能替我摘下來就好了。”
清瑤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終於在最高處的枝丫上找到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花苞。或許是位置偏僻,這朵花苞極不起眼,若不是清瑤特意去尋,哪怕她眼力比少女好上數倍,也不一定能看見。
她收回目光,面對著少女暗含期許的神色,仍不為所動:“姑娘,你是七皇子的人,只需為七皇子而活便足夠了。”
其實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