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以前那位未婚妻,是怎麼死的?”鳳寥思索良久,有些遲疑地問。
楊景嶽端著杯子的手一抖,杯中酒灑落在了他的手上和桌子上。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十分犀利而戒備:“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是想知道……”鳳寥輕輕咬了咬嘴唇,剩下的半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就是想知道:我姐姐除了楊太夫人這件事,是否還犯過什麼大錯?
楊景嶽看了他好一會兒,犀利的眸光漸漸黯淡。
他呵呵一笑,重新舉起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拿過酒壺再倒一杯,依然一飲而盡。
兩杯酒下肚,他眼中隱隱有淚光,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欲言又止。
最終,他只是一聲長嘆,十分沉痛地說:“往事如煙,又何必再提?王爺……也無需多問了!”
“那麼……你真正喜歡過我姐姐嗎?”過了好一會兒,鳳寥才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楊景嶽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說:“沒有!我從未真正喜歡過你姐姐。只是剛成婚那會兒,我的確曾想要好好跟你姐姐過日子。”
“那後來呢?發生了什麼變故?”
楊景嶽十分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他將杯子拿在手上,慢慢轉動著,臉色有些漠然地說:“我說過:往事如煙,不必再提。王爺又何必一再追問呢?”
鳳寥只好不再追問。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開始說到了此行的正題:“我這次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著我問你一句話:你想被流放到哪裡?”
楊景嶽微微一愣,跟著眸子一亮,有些急切地問:“皇上叫王爺來問我這個?”
鳳寥微微點頭,微笑道:“是!我還敢假傳聖旨不成?”
楊景嶽呆了片刻,臉上漸漸騰起了由衷的喜悅。
他站起身來,朝鳳寥深深一揖,又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請王爺代奏皇上:若是可以,罪臣想回涼州,將功贖罪!”
那裡,有他的許多袍澤兄弟。
這一瞬間,楊景嶽臉上煥發的神采,讓鳳寥依稀又看到了那個銀盔白馬、大勝回京的楊景嶽。
這一點,讓鳳寥尤其難過。
姐姐這些年,究竟是怎麼和楊景嶽過日子的?
他的心中更加覺得:自己能與若若相識、相知、相守,不知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當珍惜!
“你還有什麼話,想要我代奏皇上嗎?”
楊景嶽搖了搖頭,臉上再沒有任何頹廢之色。
鳳寥看了看他,站起身來,輕聲說:“姐夫,你自己以後……多保重!”
這大約是他最後一次叫楊景嶽姐夫了。
楊景嶽朝鳳寥深深一揖,目光中露出幾分關切之意,輕聲說:“王爺心地純良,胸懷坦蕩,景嶽一直深感佩服。只是……如今正值乍暖還寒之時,常有風雲變幻莫測,王爺……請務必多多保重!”
鳳寥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多謝你叮囑,我記住了!”
他黯然嘆息一聲,站起身來,走出了牢門。
牢房之內,楊景嶽在他走後,重新在方桌邊坐下,提起筷子大吃大喝起來,神情無比輕鬆。
從牢裡出來之後,鳳寥惦記著蝨子跳蚤的事,沒有直接進宮復旨,而是先回了王府梳洗乾淨、換了衣服,才、進了宮。
成泰帝不動聲色地聽他講了詳細經過之後,笑著讚了一句:“這差事辦得不錯。你先回府去休息吧!兩日後,朕再給你下一件差事。”
等鳳寥退下後,成泰帝對身邊的太監總管說:“這孩子當真很不錯,對吧?”
以兩家人如今這尷尬的關係,他能跟楊景嶽在獄中把酒聊天……這胸襟氣度,實非常人能及。
被楊景嶽用蝨子跳蚤嚇唬一通,卻沒有一臉嫌惡地拔腿就走,而是繼續坐在牢裡與楊景嶽喝酒……這從容豁達、處變不驚的魄力風範,的確令人心折,比那些小巧手段更容易收攬人心。
出來之後,又知道先回府沐浴更衣再進宮,不把不乾淨的東西帶進宮裡,也十分細緻體貼……
成泰帝心中對鳳寥十分滿意:真是個好孩子啊!
楊家在軍中基礎雄厚,楊景嶽本人更是棟樑之材。
因為興安郡主的事,楊家人很可能會擔心:如果興安郡主的親兄弟成了繼任皇帝,新帝會不會秋後算賬,為興安郡主作主出氣?
偏偏這種事又不能說出口,只能在肚子裡暗暗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