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雙臂抱著她將她摟在自己的懷裡,摟得有些緊,用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鬢角,輕聲道:“螢兒別嚇我。”
“沒嚇你啊。”沈流螢笑著,朝長情懷裡靠得更近,“不過我可先跟你說好了啊,我跟你解釋了之後你不能瞎緊張,明白沒有?”
“聽娘子的。”長情用唇在沈流螢鬢角輕輕碰了碰,將她摟得更緊。
沈流螢眼瞼微垂,聲音亦變得低低輕輕,似嘆息般道:“雲忘,就是葉公子。”
是他,卻也不是他。
她離開周北皇都的前一夜,長情拜託她提前做的事情,便是將葉柏舟的所有記憶全部抹除,包括他身為周北皇子的事實,包括他曾在召南為質子的事實,包括……他們這幾個兄弟,所有的所有,全都抹除。
這也是衛璽乞求她將關於她與衛驍的記憶從葉柏舟腦海裡抹除的那一夜,長情與雲有心一致拜託她的事情,拜託她將他所有的記憶都抹除,所以她在衛璽離開的那個夜晚才會反問他,他們拜託她的事情和衛璽所拜託她的事情有什麼不一樣,就像他自己所言,哪怕將記憶全都抹除,但有些事情始終是刻在骨子裡。
只要他還是那個身體,哪怕換了臉,哪怕抹除了所有的記憶的,他也還是葉柏舟。
不過,她既答應了他們,她便不能食言,哪怕這個事情會讓他們兄弟幾人難過甚至悲傷。
可他們兄弟既然堅定無悔,她又何須多言。
是以,沈流螢離開周北皇都的那一日,與她同行的不僅是雲有心,還有處在沉睡之中並且臉上纏滿了繃帶的葉柏舟。
他們不僅要抹除他所有的記憶,甚至還讓官無憂給他換了臉,將他帶離周北,帶回召南。
可,這樣的他,便再不是那個與他們兄弟幾人一起苦悶一起歡笑過的葉柏舟了。
既然如此,他們這般留著他又還有何意義?
這個問題,沈流螢問過長情也問過雲有心,他們的答案竟是一樣。
哪怕什麼都沒有,哪怕什麼都不再記得,只要能乾淨簡單地活著,便好。
這是葉柏舟心底真正的想法,唯一的嚮往,不是報仇也不是怨恨世界,而是乾淨簡單地活著。
他這個嚮往,他也只是與他們兄弟三人說過而已,也只有在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面前,他才會將自己的心扉開啟。
不過最終,他的心,還是被仇恨的黑暗吞噬了。
但,換了臉抹除了所有記憶的他可以簡單地活著,可乾淨呢?
他曾作為太子衛驍禁臠的這個事實,他身體裡因為太子衛驍而留下的創傷與痕跡又該怎麼抹除?他當是恨極了他的這個身體,而且——
在由周北迴召南的一路,沈流螢總是盯著自己緊握成拳的左手,她終是做了一個決定,與雲有心一起做了一個決定。
給葉柏舟換一具身體!一具從沒有過衛驍痕跡的身體!
儘管聽起來荒唐至極,可雲有心知道,這於沈流螢而言,她既說得出,那便做得到。
而若要給葉柏舟換一具合適的身體,困難的不是找一個合適的身體,而是拔魂與注魂。
將魂靈從他原本的身體裡拔出,再注入找到的身體裡,便是拔魂與注魂。
這是極其有違天道輪迴的事情,並且,沈流螢從未做過,不僅是因為她不能太過有違天道,且還因為從前的她,沒有這個能力。
而此事若成,這世上便真正再無葉柏舟此人,除了記憶已成空白的他的魂靈之外。
此事若成,他便是得到真正的重生,除了沒有輪迴投胎這一步,與重新降生於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差別。
此事若成,他便真的不再是他們幾人的好兄弟。
但,雲有心不悔,他相信若是長情與衛風在,也會如他一般,做下這個決定。
哪怕只剩下一個記憶成空的魂靈,他們也願意。
給人注魂與給妖注魂不一樣,是以並不需要像給方雨靈找合適的生命載體那般困難,只要找到一個將將死去不足三日的身體,便可。
這個事情,沈流螢並不操心,因為這個事情完全可以交給雲有心,而云有心僅僅花了一日時間,便找來了一個剛死不足一日的男子屍體,年紀十九,無父無母,無親無朋,孤身一人,自殺而亡,真是個再好不過的容器,為注魂成功之後日後省去了無數麻煩事情。
只是這拔魂與注魂——
終歸是太過有違天道輪迴之事,沈流螢很清楚一旦動手,她便要承受一定的反噬,並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