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嗔了一眼:“功夫,功夫,你眼裡就只有功夫。練成了又有什麼用處?是可以吃啊,還是可以穿?你去看看米缸裡還有多少米?正經事不知道做,天天在這胡鬧。”
鬼腳猴馬上道:“師父,這個季度的束脩也該交了,明天我就找爹尋些銀子來。”
肥豬康也道:“哦,我明天扛半隻肥豬過來,這八仙桌我晚上過來——賠。”肥豬康本來是想說修的,看了看滿地碎木頭,知道已經修不了了,暗暗有些懊惱。這桌子是不錯的雞翅木做成,並不便宜。家裡本也不贊成他過來練這勞什子功夫,肥豬康想到回去捱罵是難免的了,於是有些求救似地望了望師父。
林山石抬頭看了看天上,本來都沒想到這一點。婆姨一出來,就覺得這桌子本來就該徒弟賠,你挨你母親的罵,總比我挨婆姨的罵好——但這話卻又怎麼也說不出口。
袁氏看了看木頭痴,又看了看廚房的米缸。鬼腳猴推了推木頭痴,木頭痴馬上跪下道:“師母,我家裡沒有錢。先欠著,等我練成了白鶴拳,就去閩遠鏢局走鏢。到那時,全部還過來孝敬師父師母。”
林山石看了看老婆,一腳踢在木頭的背上,當然沒有用什麼力氣,大聲叫道:“師父的白鶴拳,那都是大風颳來的吧?”一邊說,一邊捶著徒弟。
袁氏道:“行了。別演戲了,木頭痴。你不用交銀子了,我只是看不慣你這麼窮還跑來練這不關營生的東西。你孃的病好了些了吧。我廚房還有點龍眼乾,等會拿去給你娘,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肺癆了。你以後少來練點拳,多去賣點苦力。也讓你娘能好好治病是不?對了,你來練武圖什麼呢?”
木頭痴道:“我我我就是喜歡。”
袁氏道:“真跟你師父一樣一個武瘋子!丹逸練功我不反對,窮文富武,是至古以來的規矩,你花這麼多時間練這沒用的東西就有些喪志了。對了,丹逸那孩子呢?”說道閭丘丹逸時,袁氏語氣也柔和了很多:“要是我家那個瘋丫頭能有丹逸一半沉穩,我也就放心了。一個女孩子”袁氏看了看一院子的武夫,覺得在他們面前說自己的女兒不怎麼好,也就嘆了口氣停住了。
肥豬康道:“哦,四師弟去廣州府考舉人了。只怕還得兩個月才回漳州。”
袁氏點點頭,拿著衣服往河邊走去。師母一走,空氣頓時輕盈起來。四師徒馬上躍上了梅花樁一遍一遍喂起招來。突然房屋樓上窗戶被整扇卸開,一個明眸善睞的女孩子大剌剌地橫坐在窗沿上,吃起青棗,咯咯地笑著。肥豬康往上面望了一眼,這姑娘梳著靈蛇髻,一張瓜子臉,兩汪杏兒眼,談不上多明豔卻說不出的玲瓏。她一襲碧玉羅裙,不著羅襪,白嫩嫩的兩隻腳在空中飄蕩。肥豬康知道這是師父的閨女,自己的小師妹,師父喚她做希娣,寵得無法無天。好在她年紀還不算大,否則一個姑娘家家,就這樣裸著雙腳,還不羞死?話說回來,師妹其實也不算小了,十四還是十五了吧,這樣好像也不太對吧。肥豬康不敢多看,回頭繼續打起拳來。鬼腳猴徐精則偷偷地望著小師妹的裸足,發了一陣子呆。
希娣嬌盈盈地叫道:“悶死我了。爹爹!娘走了吧?哼,想鎖住我。門上加三把鎖又有什麼用,難道我不會跳窗嗎?我這‘白鶴繞竹’練得可好了。”說完輕飄飄地就從二樓飛了下來。
四師徒都不去理她,顯然已經見怪不怪。林山石假裝生氣道:“希娣,胡鬧。等你娘回來了,看見窗戶被你卸了,還不卸你胳膊。”
女孩子笑道:“爹爹,等我娘回來了,我馬上跳回去,把窗戶修好就行了唄。我釘子錘子都準備好了,你當我像大師兄那麼笨嗎?跳個八仙桌都跳碎了,哈哈。”
肥豬康臉上訕訕的。論輕功,這個輕巧的小師妹還真比他強不少。林希娣見他臉紅了,非常高興地衝過去,一把拉開他的衣服,抓住他胸前的兩塊肥肉,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邊揉邊道:“白麵粉,搓麵糰,蒸個饅頭過災荒。”
這個兒戲從師妹七歲玩到現在,以前也都不以為意。但現在突然覺得,師妹好像大了不少,肥豬康有些不好意思了。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略側過一點身子,把衣服整了整。希娣怔了怔,人的長大也就一瞬之間,她也依稀覺得這樣是不太好,臉也微微紅了一下。旋即裝哭道:“爹爹,肥豬康不讓我搓麵糰。”鬼腳猴哈哈大笑,只覺得這小師妹好玩極了。
林山石抓了抓頭髮,柔聲道:“胡鬧,這麼大的人了。真當自己永遠是娃娃不成?永遠有爹爹疼著不成?再過一兩年都要嫁人了,你表姐也就大你幾個月,都有身孕了。”希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