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大笑。
劉獨峰瞪住他。
戚少商一面笑一面道:“便是這樣便是這樣你怕死,所以不敢直諫。你顧全情面,不想得罪小人。你怕別人說你爭寵,清高自重。你眼見昏君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將你們勢力劃分,互相對峙,但又不圖阻止,不敢力挽狂瀾,便由錯誤繼續下去像你這等獨善其身,貪生怕死的人,我倒是高估了你!”
劉獨峰臉色一沉,道:“你自命不凡麼?你與眾不同麼?如果你在官場,浸得久了,只要還活著,只怕比我更滑不溜丟,比我更沒有作為!”
他冷笑:“你們這些自以為俠義之士,為民請命,不惜發動叛變,以為萬民之福祉而啟戰禍,結果,流了多少血,犧牲了多少人命,換得來什麼?就算給你們當上了皇帝,一朝得了大權,身在高位之後,不也一樣殘民以虐,草菅人命,那有將百姓放在心上?說的好聽,滿懷理想,不一定就能成大事,能擔大任!”
戚少商道:“你說的對。我就是這樣,領導了一群兄弟,看來是使到他們團結在一起,過的熱鬧快樂的生活,以百姓福利為己任,結果,只是害苦了他們,害死了他們!”
劉獨峰心裡一怔。他沒想到戚少商如此但然地承認他們領導組織“連雲寨”所帶來破壞的一面;隨即他也省悟:在這般逃亡受辱的日子裡,戚少商身邊兄弟幾乎傷亡殆盡,而且連累了不少英雄好漢,這些殘酷事實在在都逼使他早已作出深刻的反省。
劉獨峰有點懊悔自己用語過重,便在話題上轉了個彎回來:“便是為了這些煞星,我們一動不如一靜,免得給他們截著,拼上數場,都不是好事。”
戚少商道:“我明白了。”
劉獨峰道:“那你還絕食不?”
戚少商道:“說來,你是一個人,他們是全部?”
劉獨峰道:“也不是全部,他們之間,彼此也不和。”
戚少商道:“看來,在這些抓我的人當中,落在你手上,是我的最好收場。”
劉獨峰道:“這點倒沒有說錯。”
戚少商道:“你知道我活下去是為了什麼?”
劉獨峰在等他說下去。
戚少商道:“報仇。”他說這兩個字時不見得有如何激動,彷彿這兩個字已根深蒂固得與生俱來一般。
劉獨峰微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實在不必為了——”
戚少商斷然截道:“你沒有親身經歷這些禍害,當然不知其苦!就算我不報仇、我那些被害得家破人亡的兄弟朋友又何辜?你身置事外,要說什麼話都可以,但我深受其害,活著不報仇,就不是人!”
劉獨峰不跟他爭辨,只說:“好,也許你便是憑著這樣一股意志力,才能活下去的。”
戚少商道:“既然你們之間會為了我自相殘殺,我便樂意繼續活下去,所以,現在我餓了。”
劉獨峰笑道:“這是句好話。”
於是他們結束了這次友善的談話。
劉獨峰吩咐張五去弄一點好吃的回來,廖六則繼續看守戚少商。
可是,張五去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
劉獨峰深知張五的辦事能力。
張五幹練、精警、膽大而心細,反應奇快,雖略衝動。暴躁一些,但遇大事亦能忍耐,在這小縣鎮裡,武功肯定是無對無匹的。
除非有特殊的意外,否則張五不可能會出事。
劉獨峰覺得奇怪的時候,廖六便進來要求去接應張五。
劉獨峰同意。
他親自過去“監視”戚少商。
這一等,又是等了個把時辰。
戚少商忽道:“這次我恐怕想吃也不一定有得吃了。”
劉獨峰似乎沒有什麼表情,只坐在窗旁借下午的陽光看書。
戚少商喃喃自語道:“你那兩位弟子一去這般之久,只怕難免遇到了事故。你不耽心麼?”
劉獨峰緩緩放下了書,道:“我不耽心,因為”
他接著道:“他們已經回來了。”
張五、廖六等跟隨了劉獨峰多年,劉獨峰自然分辨得出他們的步伐:張五在膘悍迅捷中略嫌輕浮,但遇大事時極能忍辱負重,廖六在沉穩中略為遲鈍,但在遇變時甚能鎮定,劉獨峰都瞭如指掌。
他常常感嘆:人生的際遇,可以有不同的變化,但人的性情,卻說什麼都難以改變。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個人的天性,再怎麼掩飾,最多隻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