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葉兒三方煎熬,好不煩惱,趁機提出:“不如早些與他家說清,退親可好?”
劉氏沉吟,道:“眼看秋忙,家裡人手不夠,等著忙完罷。”
當下喚來二妮兒,讓她把被褥抱去不提。
錢多多抱著新作的被褥回到房中,攤開,愣神。
她鋪蓋的都破舊不堪,而劉氏絕無善心,更不可能良心大發,想來是顧忌柳大娘將歸,做給她。
被褥雖說是今年新做,放在箱中卻也有段時日,夏日天潮,一股黴味。她嫌惡的捲起堆在一旁。
寧可睡稻草,好歹每日翻曬,有股太陽的清新。
轉眼秋收,柳大娘駕了馬車歸來。秋收之際,處處農忙,鄉下無人典妻賣子,大戶人家也忙著下鄉收租,她左右沒有買賣,又惦記女兒和林小五,還有五畝地的收成,便趕了空車回鄉。
本打算和女兒同住一屋,沒料到家中多了人口。錢葉兒乖覺,主動要她和自己擠一處。好在巧兒年紀尚小,又都是至親,並無避諱。
農忙一事,人人下地勞作,就連錢葉兒都提著籃子在田間地頭奔走,送水送飯。錢多多和林小五兩個更是累得七死八活。好在柳大娘僱了人幫忙,劉氏雖不滿,但人家花自己的錢,她也無話好說。
忙得十幾日,好容易做完,柳大娘和劉氏卻起了紛爭。
原因無他,皆是五畝地的收成惹得禍。
劉氏早把五畝地看成自家產業,糧食收回來堆在自家糧倉,她就不想吐出去。然柳大娘也不是吃素的,留足林小五和二妮兒的口糧,剩下的便要賣去。劉氏心如刀絞,如何肯同意。
口口聲聲林小五吃的多,二妮兒吃的多,家裡糧食不夠,各種藉口云云,就是不想柳大娘賣了糧食。
柳大娘堅持不鬆口,她便改了策略,隱晦的表示要趕二妮兒和林小五離開。
其實她哪裡捨得二妮兒這棵招財樹,不過逼著柳大娘表態罷了。往日但有紛爭,只要她一說家裡不便照顧二妮兒,柳大娘都乖乖就範,她以為這次依然靈驗,卻忽略了林小五這個變數。
秋糧槍收,應付了下來收稅的差役們,因村小人少,只來得三位差役,吆喝著好不威風。戶長命每家出酒菜錢以備差役食用,又塞了許多貫在差役袖中,換得他們滿意笑容。點頭直說村裡的人都好老百姓。
錢多多冷眼看著,不知怎地想起了電影裡作惡多端的鬼子,面對奉承巴結的漢奸也是如此:
“你地,大大的良民。”
差役此次不止收糧稅,更有重要通知,貼在了村口。村裡人大字不識幾個,戶長當眾唸了一遍,錢多多和林小五不在場。人群漸漸散去,他們才注意到新張貼的通知,錢多多望了林小五一眼,林小五微笑:
“二妮兒可是看不懂?”
她白眼。我若能看懂,還用你顯殷勤?
林小五正想讀給她聽,後面卻有人多事的讀了出來:“臨江縣衙府令”
多事者乃孔近東。
原來縣裡要修路,徵民夫,命每家出丁,如不能出丁,則以錢財絹帛抵之。孔近東文縐縐的唸了出來,林小五心中其實頗不暢快。
好容易有個在二妮兒面前顯擺才學的機會,他正想看看二妮兒崇拜的眼神,孔近東又跑出來攪局。
他面上不顯,待到孔近東唸完,方才笑吟吟的道:“孔大哥大才。”
孔近東面白膚嫩,縱然屢遭磨難,又下地幹了許多天的農活,面板白皙依然,此刻面上一紅:
“小五又在笑我。”
他兩個同住一屋,又一起幹活,同樣對劉氏頗多怨言,倒很有些戰友情感。
錢多多聽完,沉默的掃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孔近東很想得到一個讚賞或者感謝的話語,哪怕眼神也好。眼中不覺流露出失望。
林小五趕忙補救:“多謝孔大哥,還特意讀給我們聽。”
孔近東十三歲,比他們大,同樣歷經鉅變,但他有母親百般維護,仍然是一副富養書生氣,見得有人讚賞,開心笑道:
“我見你也能讀,可也識字?”
北方例來一年一收,秋收之後田地閒置,大人尚且忙碌,小孩子們卻有些閒了。他幾個這才有空來村頭玩耍。
小五靦腆:“幼時隨爹學過幾個,也認不全。”
他言語時,無限感懷惆悵,令孔近東大感同病相憐,忙道:“閒來無事,我教你呀。”
小五大喜,一鞠到地:“多謝孔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