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著車伕利索地甩鞭聲。風中,傳來馥郁的胭脂香粉氣味。
這模樣,瞧著多半是什麼達官貴人家的千金出行。
馬車疾馳,突然傳出一聲嘶鳴,竟然莫名地驚了拉車的馬。長街上頓時一片慌亂。
七娘站在街道邊,著實被驚馬愣到——被風吹起的車簾裡,赫然坐著一位容貌娟秀的華服女子,她的手緊緊握著身旁的婢女,微微揚起的臉龐蒼白無力,充滿了不知所措。
路中央忽然傳來孩童的哭泣,一聲尖叫刺耳地響起。
七娘眯起眼,不作他想,驀然掠至路中央,伸手想要將跌倒在地的孩子抱進懷裡——可一雙手,徑直穿過哭泣的孩子。
她怎麼就忘了,她已經死了,看得見摸不著,如何去救這孩子。
“七娘!”
身後,是梅子卿嘶啞的吼聲。她回頭,本該在靈簪閣裡同掌櫃議事的梅子卿,不知何時慌忙跟在身後跑來,見她穿過孩子的身子,呆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不由眉心一皺,彎腰抱起孩子,一咬牙朝著路邊的菜攤撲去。
她長舒一口氣,心下卻是對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感慨。不過才當了三年的遊魂,她怎麼就老是忘記自己早已死了呢。
正想著,一股灼熱撲騰而來,七娘只覺得背後燒得厲害,更是被一道氣勁打在身上,四肢頓覺僵硬,面上尚來不及顯露出驚恐,身子已詭異地被那莫名的力道拋了出去。那直衝而來的氣勁,砸得她眼冒金星,下意識閉上了一雙眼。
想來梅子卿是看見她出事了,閉著眼,耳畔能聽見他的驚呼。可是七娘無暇他顧,只盼著拋到地上時不至於重傷。
“笨蛋。”
不知是誰,將她輕輕一帶,擁進懷中。撲鼻而來的是略顯熟悉的檀香。她睜開眼,背上的疼痛讓她喉間一哽,張了張嘴:“仙君?”
單薄的唇,高挺的鼻樑,帶著淺淺笑意和關心的眼,或許是因了身上的傷痛,她竟覺得青羽的臉熟到了骨子裡。
她痛得想哭,吃力地伸手揪住青羽的衣襟,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混蛋!你說你會很快回來的!”
☆、018。遠有嬌客來
因為揪著的心驀地放下了,七娘終於忍不住身上的疼,落下眼淚來,又想起離開前這人說的那些話,乾的那件混賬事,心頭越發不悅,張嘴就在他的肩頭咬了一口。
他穿著薄衫,那一口又使了大力氣,一時有些吃痛。
青羽抱歉地點了點頭,單手摟緊七娘,小心不碰著她背後的傷,另一隻手中卻幻化出一柄透著盈盈光華的長劍,劍風一晃,那仍失控的驚馬嘶鳴聲戛然而止,無聲無息地跪倒在地,馬車猛然一抖向地上傾倒,車內的年輕女子一聲驚叫,跌下馬車。
他收劍,瞥過被隨從一湧而上圍在中間的女子,低頭安撫懷裡的七娘:“可是嚇到了?”
地上的女子面色一片慘白,神色膽怯,眼眶氤氳起淚光。
七娘咳嗽幾聲,揪著青羽衣襟的手不由又緊了一緊:“那個人,沒事吧?”
“不過是受了點驚嚇,喝杯茶壓壓驚就好。”
隨從們哪裡遇見過這種事,從馬受驚,到路中央的孩子被人救走,再到驚馬突然斷氣跪地,事情從頭到尾彷彿是一瞬間便經歷完,一個個驚魂未定,等到回過神來時,他們小心伺候著的主子已經跌出馬車,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梅子卿將懷裡的孩子抱還給孩子的孃親,視線定定地看著馬車邊上長衫如霜的清俊男子,心頭微澀。
“先前怎麼沒和他在一處?”
七娘吃力地搖了搖頭:“只是湊巧沒進鋪子裡,然後遇上這事罷了。”
其實她心裡一直覺得梅子卿能看見自己和青羽有些奇怪,但留白說過,四海八荒之中總有些人擁有著出人意料的本事,譬如梅子卿這般的。抬眼瞧見他起身走到路中央,對著人群中的華服女子掬了掬手,七娘略有些驚異。
梅子卿此人,長袖善舞,但鮮少回與女子有什麼交談,可他這回,分明主動與那人說起話來來,面上的擔憂也不是作假的。
“這位姑娘可有受傷?”
女子抬頭,說話的男子穿著黛色的錦衣,謹慎地站在她的隨從身邊。她亂蹦的心漸漸平穩下來,終於記起,方才驚馬差點踩到的孩子正是被眼前的男子救起的。
她搖頭,福了福身:“方才多謝公子相救,不然本宮就要枉背一條人命。”
她自稱本宮,在周圍聽她說話的人頓時譁然——這世上能自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