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咫尺。
下意識地想要睜開眼,只可惜眼皮重如千斤。
好在那人似乎看到她的反應,走近幾步出聲道:“可是醒了?”
這聲音似乎是先生。
梅娘想了想,稍微動了動身子,壓在身上的東西很軟,應當是被褥了。她想翻身而起,哪知脖子僵硬如石,一時用力過猛,從脖頸處傳來鈍痛。正想著,忽然有人伸出手墊在她的脖頸後,小心翼翼替她翻了個身。
“小心些。”先生的聲音低沉悅耳,掌心的溫度熨帖著她的後頸。
聞聲,梅娘這才恍然發現,她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僅是脖頸,一雙眼也是刺痛得厲害。
她抬手去摸,卻被先生握住了手腕,安慰道:“別碰,雖然從院子裡找到些草藥給你敷在了眼睛上,可到底這裡不是外頭,這些草藥也不知能不能解毒療傷,暫時先別碰你的眼睛。”
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想要說話,張嘴之後,聲音嘶啞難聽:“青羽把她如何了?”
先生愣了愣,沒想到她劫後餘生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別的,竟是詢問玉簪的下場。
梅娘以為自己聲音太過嘶啞,先生沒能聽清楚,只得又重複了一遍:“玉簪她現下如何?”
她並非是什麼菩薩心腸的神仙,也從不認為眾生真的平等,可若玉簪死在鳩摩山上,那回頭確實不好同天君交代。是以,儘管玉簪最後一心想要殺了自己,她終還是希望她能活著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
“放心,只是被打回原身,受了重傷,一時半會兒不能恢復。”相識這麼多年,他總還是清楚她的那些想法的,更何況,比起自己,青羽在她身旁千年,自然更是瞭解她的顧慮,即便心中再怎麼的怨憎,也不會當真要了玉簪的命。
梅娘安下心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先生。”
“怎麼,終究還是信了玉簪的那些話?”
梅娘愣了愣,奇怪問道:“先生怎麼會這麼想?”
原來仍是不信的嗎。他想了想,回道:“那孩子似乎很擔心你會受了玉簪的離間。”
想起青羽平素笑意淺淺的臉上掛起憂心,她呼吸微滯,良久,才吃力地笑了笑。
“旁人說的是真是假與我何干,我要的本就是他的一顆真心。”
真心嗎
“先生會不會覺得我三心二意?”
“你哪裡來的三心,又哪裡用的二意”先生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握了握梅孃的手掌,“你是個好姑娘,從一開始,便是司某負了你”
他站在床邊,靜靜凝視著床上的梅娘,思緒蹁躚,不由想起當年——
人壽本就不長,那一年他終是纏綿於病榻,即便是那鮮少見面承歡膝下的獨子娶妻納妾,他也不曾起來下山去看上一眼。
數十年的時光眨眼過去,當年的總角童子如今已是而立,他的鬢髮上也染上了霜花。
“梅娘”
“先生,可是要喝水?”司童去山下司府還未回來,梅娘便伺候在一旁。
他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無力地揮了揮手:“梅娘司某從不曾問過你到底從何處而來只是如今,餘陽壽將盡,有些話,還是要同你說清楚。”
梅娘點頭。
“司某自問這一生不曾對你有過什麼恩惠也不問你究竟是鬼是仙還是妖只盼梅娘你莫要再逆天改命了,餘此生已經知足,該往該去之處去了”
他都忘記是幾年前的夜裡,他在夢中驚醒,一身冷汗,本是想出門到院子裡坐坐,卻是推開門時見到了園中梅樹上的瑩瑩白光,那白光中正是梅娘。他驟然想起了夢中的情景。
在夢裡,正是眼前這個畫著梅花妝的女子受困於一根巨大的石柱前,天雷轟頂,萬劫不復。夢裡,有個聲音告訴他,若再任由梅娘逆天改命,那根名為誅仙柱的石柱,就是她的最終下場——便是天界上神,誅仙柱上天打雷劈定然神魂分離,湮滅世間。
數十年的跟隨,便是石人怕心底也早有了痴戀之心。
他不曾以這病弱之軀,去向梅娘尋求一生的痴纏,但也不願生生看著這個女子最後為他落得灰飛煙滅,連輪迴都不能。
或許,他之於梅娘,不過是一場記不得的恩惠,但梅娘之於他,卻是殘破之身一生的心願。他註定要負了家裡,負了妻兒,那麼便不要也負了她吧。
或許,幾度輪迴後的某一年,他能再度遇見那年雪地上那個銀紅色的身影。
“先生?先生?”
聽到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