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衣忙不迭就要走,這花街柳巷的地方濁氣太重,實在不利於修行,便是在這多呆一刻,他也是極不願意的。可不想才剛一轉身,梅娘忽地開口喊住他。
“柳衣啊,”她頓了頓,餘光瞥見他躬身低頭的動作,續道,“回頭告訴你家大人,找個時間回來趟,不然我就在出嫁前逃婚給他看。”
“這”
她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我還得聽曲兒呢。”
唱曲兒的姑娘從“燻爐蒙翠被,繡帳鴛鴦睡”,一直唱到“一枝嬌臥醉芙蓉,良宵不得與君同,恨忡忡”,梅娘總算是聽了個飽,給了些碎銀子,使了個訣便騰雲駕霧而起,直看得還沒來得及放下琵琶的姑娘目瞪口呆。梅娘回到九重天上,恰巧是夜裡。南天門的小將看著她坐在雲團之上,一路打著大大小小的哈欠回來。
松鶴苑就在眼前了,梅娘坐在雲團上早已有些昏昏欲睡。柳衣仙官必然是會幫她把話傳給青羽的,至於他有沒有那個回來的意思,只能看他自己了。她想著,再度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主子沒回來,苑裡的仙婢們不敢將燈都熄了。燭光淡淡地照著庭院,松鶴苑中的那一樹又一樹的梅花如今正開得漂亮,
她下了雲頭落地,只見那一樹梅花底下立著一雪青袍子的青年,正伸手撫弄著垂下的一枝粉梅,側臉清俊如玉,唇角還帶著溫柔的笑。
那情景,就像又回到了作為七娘的那一世,他站在樹下,抬起頭,帶著柔柔微笑同自己說話。
梅娘怔了怔,回過神來向前挪了兩步。
他聽著動靜,轉過頭來,有風吹過,衣袖款款。他低眉一笑,仍是當年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娘子,”他笑了笑道,“聽說你打算逃婚?”
他笑得令梅娘不由腹誹。旁人求親也好,娶親也罷,至多不過是成親前一晚男女不得見面,可如今輪到她,不說求親沒能見著,就是平日裡也看不見他。說不介意,那都是騙人的。
她低下頭看地,餘光瞧見一襲雪青色的衣襬慢慢走到自己身前,空氣中瀰漫開除了梅香外另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的味道。她偷偷抬頭往上看,只見他手裡捏著朵梅花,往她鬢上插去,順便在她臉上吃了兩口豆腐。
“若不是柳衣今個兒回來說了話,我還以為,娘子當真一點都不想為夫,四個月了,都不來青澤山見一見為夫。”
梅娘憤怒了。這到底是誰忙得連見一面的功夫都沒有,先前她不是沒想過去青澤山,師父卻說萬事剛上手他忙得厲害,等這陣子過去了再見面也不遲。
青羽低聲笑道:“好好,是為夫的錯,忙得連陪娘子的時間都沒。現在見過面了,娘子還想逃婚麼?”
梅娘立刻道:“不逃了。”
青羽瞭然一笑,微微向她頷首。滿庭院的梅花驟然間花香四溢。
“娘子,”他驀然笑了,如薰風拂面,眼中盛滿深情,“為夫此生,不,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為夫只想與你結緣。”
便是再過千年萬年,再經歷一次七生七世,他心中也只認定她一人。
梅娘面上一紅,別過臉,咳嗽兩聲:“雞皮疙瘩掉地上了。”
青羽大笑,伸手攬她進懷:“為夫幫你撿起來就是。”
聽著他的笑聲,梅娘不禁想,她大約永生永世都會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了。
☆、099。白頭
三月草長,四月鶯飛。
嗯,季節不錯,可惜,九重天與青澤山的那一場親事,卻並未定在如此春光明媚的季節,而是一推推遲到了七月。
不過日子挑得卻是極好,正是在七月初七,凡界俗稱乞巧節的日子。
鶴族族長青羽同南極長生大帝座下弟子梅孃的親事,足足急得旁人生出了滿頭的大汗。而那當事的小夫妻,卻是依舊過著各自的生活,時不時松鶴苑或青澤山一聚,絲毫不去在意被推遲的親事。
然這一場婚事,時到今日,終於是順理成章地又辦了一回。
當來自青澤山的迎親隊浩浩蕩蕩地拐進南天門,徑直往玉清宮來時,守在新嫁娘房門外的銀杏覺得,天尊的這兩個徒弟,果然都是不能讓人省心的主兒。
她分明記得早先領著仙婢們敲門喚梅娘起床時,在她的床上瞧見了件男人的袍子,那顏色一看便知,前一晚,本該循禮不能見面的小夫妻又窩在了一處。
大抵是因為嫁出去的是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之一,南極長生大帝早早便和前來道喜的神仙們聊了起來。
一抬頭便見那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