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蘭第一個就走到劉戀身邊。劉戀這才站起身,拉著她的手好一陣恭喜。阿蘭拿出喜糖塞到劉戀手裡:“喀,這是你的雙份,一份給你,另一份給康平還是給裔天就隨便你了。”
“別瞎說。”劉戀白她一眼,“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你以為我是單單來送喜糖啊?我是來辭職的。”阿蘭扔出這麼一句。
“辭職?你不幹了?”劉戀大吃一驚。
“我老公希望我待在家裡,我也樂得清閒。再說這短命工作有啥可乾的?一點點工資,還要受氣,講穿了就是個服侍人的,我早就想炒老闆跳魚了。”
劉戀不語,她拿起粉撲,開始在新娘臉上打掃衛生。阿蘭的話聽上去讓她覺得刺耳,過於明顯的炫耀使她不知說什麼好。
“你怎麼樣了?金龜釣到了嗎?”阿蘭倒是渾然不覺,繼續關心著好朋友的終身大事。
“我?我想還是放棄算了。”
“放棄了?”
劉戀皺起了眉頭,阿蘭的聲音響得太誇張了,使她感到討厭。鏡子裡的新娘終於像個新娘的樣子了,總算連她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了。新娘滿意地道謝,樂呵呵地試大裙子去了。
“記得有一次你對我說,愛上一個好人是緣分,嫁一個好人是福分,我想我和裔天是既無緣又無福吧。”劉戀收拾著化妝品,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我只問你一句。你還喜歡他嗎?”阿蘭看著鏡子,盯著鏡子裡劉戀的眼睛,“就這樣撤出來,你甘心嗎?”
沉默。沉默有時也代表著一種態度。
“我告訴你,一個人最伯的就是今後吃後悔藥。只有試過,做過,盡了全力,才能說放棄。這樣你也死心了,不會再做非分之想。”軍師又開始滔滔不絕,“不然,你會永遠陷在裡面,你有苦頭吃了。”
劉戀若有所思。阿蘭剝了一顆喜糖放進劉戀的嘴裡:“甜嗎?”劉戀點點頭。“——這叫先苦後甜!”
雖然不是冬天,哈爾濱仍然透著一股濃濃的北國風味。在楊光看來,哈爾濱像一雙四十三碼的大號球鞋,馬路、房子、湯碗和人都比上海大上一號。
任飛兒牽著一幫穿戴奇形怪狀的半大孩子,呼啦啦過來,又呼啦啦過去,就像一個兼職的導遊。
無論到哪兒,桃子都緊緊拽著楊光的手,這讓楊光很不好意思。他總覺得大家在看他,尤其是任飛兒,她的眼睛好像總有意無意地掃視著他倆雙手的接壤處。
太把自個兒當回事,十八歲少年的通病。
任飛兒和同學們的眼睛都在享用滿漢全席,誰也沒空注意楊光的小問題。才欣賞完索菲亞教堂,眼球又被地攤上的各式小玩意兒搶佔了。
桃子擠在第一個,這是她的最愛。楊光本不感興趣,但一個抽象的泥塑跳舞小人吸引了他的目光。夕陽的光輝掠過大教堂的尖頂,正好鋪在這個地攤上。純黑的泥人身上就像披著一層金色。楊光突然想起一個鏡頭,破舊的倉庫,陽光裡的灰塵,跳舞的入,楊光決定要把它買下來。
好不容易把學生們都安頓下來,任飛兒終於舒了口氣。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哈爾濱的街道上,心裡的感覺空蕩蕩的。
不知不覺,她來到一條衚衕口。衚衕看上去很普通,好幾個院子緊挨著,亂得很有人氣。 ,
不是景點,這是家。
衚衕口有一棵高大的丁香樹,枝葉繁茂,挺拔蔥翠。
任飛兒站在樹下,久久地望著自己家的院門,猶豫很久,終於拿出了手機。
“喂,是媽媽嗎?我是飛兒啊!我在上海,我很好,真的,一切都好'裔天?他也不錯,我和他已經成了好朋友了。你放心,我不會任性的。工作挺順利的,同學們都喜歡現代舞,我能夠發揮自己的長處,特激情媽,您彆扭心,下次,下次我一定回來看你。我很想您,真的再見,我掛了。”
任飛兒聲音有些埂咽,她也說不清為什麼不想進家門。也許是因為害怕吧,她怕自己見了母親會忍不住眼淚,怕自己會像個孩子哭出聲來。感情的傷只能留給自己。
丁香樹的樹葉像一把鏤空的傘,能透過陽光,也會透過風雨,這和感情有幾分相似。
任飛兒走到丁香樹下,閉上眼睛,許下一個心願。
一個不需要保密的心願。
裔天回到家,屋子裡黑洞洞的,有些冷清。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習慣把1602稱作“家”了,想到這裡,他需要一枝煙。
外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