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隱雲閣之中,沈忱這才跳下車。
她坐在閣裡,看著今天送來的情報。
秦華珠跑了。
還帶上了她那還未成年就不學無術的胞弟,跑到遼東郡去投靠世家餘孽林源歲了。
真是,有些煩躁。
沈忱第二日上朝前,一向與她並無什麼交集的吏部尚書走在沈忱旁邊,與她並排。
他面容周正嚴肅,若有所思的看向沈忱:“沈大人可聽過勾玉。”
沈忱抬眸看他。
勾玉,最受前朝赫軒帝周白明寵信的臣子。
同時也是他的—男寵。
勾玉本名董飛,面如冠玉,容貌俊美,出身世家,靠舉薦入朝為官。
卻不曾想被年過五十的帝王看上了,他開始寵信董飛,時常將他留宿宮中,夜夜笙歌。
並給他改名為勾玉,賜國姓。
與此同時,將朝政大權全部交握勾玉手中,對勾玉喜愛到甚至要將皇位傳給他。
但勾玉此人才疏學淺,在執掌朝政之後,肆意屠殺與他意見不合的大臣。
後來被太子斬殺在周白明的龍床上。
自此以後,前朝開始走下坡路。
吏部尚書輕撫自己長鬚:“本官相信,沈大人如此聰慧,定只何所為之,何所不為。”
“會成為一個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好官。”
沈忱淺笑,溫和有禮:“自然。”
吏部尚書看著她,對著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後,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字跡蒼勁張揚,與秦玄含蓄穩重的落筆差距很大,她也並未特意去模仿秦玄的字跡。
因此被吏部尚書發覺了,許多奏章的批改都是出自她的手裡也很正常。
身為一個剛正不阿,心繫大玄的官員來說,怕她插手朝政,排除異己,成為第二個世家很正常。
只是。
他低估了他的陛下。
秦玄可不是周白明那個昏庸的老皇帝。
在他心底,哪怕確實對她有了些許情義。
但遠不及這天下萬民。
情愛在他那裡,最多隻佔百分之十。
對她有一日真的做了世家那樣的惡事,秦玄手裡的劍會毫不猶豫的指向他。
正因如此,她才會一直留在朝中,她很清楚,比起一個只能依附他的愛寵,他更想要的,是一個能為他排憂解難的臣子。
這朝堂之上,真正能完全為他所用的臣子並不多。
人活著,就會有慾望,沒有慾望的人,是死人。
而若這個人沒有駕馭慾望的能力,就會淪為慾望的奴隸。
這樣的人,定然會為了一己私利,做出違背國家,違背皇帝的事來。
秦玄一直都知道。
帝王的權御之術,他無法殺盡天下貪官,只能在每一個官員的脖子上套上韁繩,約束著他們。
大德不逾距,小德出入可也。
朝堂之上。
官員們吵成一團。
遼東郡傳來訊息,付忠叛變,遍地哀鴻滿城血,戰士們不願跟隨付忠叛逃,拼死抵抗,退守臨閭關。
大玄已經太平了百年,老將們慘燭風年,吵來吵去,朝中竟無可用之將。
早朝無果。
下朝後,沈忱去見秦玄。
他坐在御花園的新亭之中,手中捏著酒杯,望著御龍池裡的金魚發呆。
沈忱坐在他的對面。
並未行禮。
秦玄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將手中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可以看出來他平時很少飲酒。
蒼白的臉上浮出淡淡薄紅,眼尾煩泛著豔色,眼底瀰漫著薄霧。
他命人給沈忱呈來一酒杯,揮退了眾人,親手為她滿上烈酒。
此時亭中只有他二人。
“當時世家當道,寒門勢弱,朕力排眾議,重用他和楚州等人。”
“朕不懂,為何他要背叛朕。”
沈忱望著他迷茫痛苦的神情,垂著眸子,輕輕抿了一口杯中酒。
“陛下懂得的。”
秦玄輕笑出聲,是啊,他一切都懂,只是不願承認。
這世間所有的背叛,都敵不過一個利字,利能驅使人的慾望,讓他變成另一個人。
秦玄抬起眸子,望著沈忱。
“你會背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