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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感應何其奇妙,柏為嶼頃刻間潮溼了眼眶。他向柏為嶼伸出手,做出邀請的手勢,他也很害怕,他也不知所措呢‐‐柏師兄,你來,站在我身邊,別讓我總是一個人。人們齊刷刷地側身注視過來,萎縮在角落的柏為嶼瞬間成了焦點。哪怕多麼慚愧,多麼怯場,哪怕是去赴死,也硬著頭皮全盤接受,義無反顧!柏為嶼倉皇地抹了一把臉,將眼中的霧氣抹去,抬起頭,大步流星穿過人群,一步一步走上主席臺,他握住楊小空的手搖撼了幾下,緊接著大大咧咧地、用盡力氣抱住對方。是不是有人記起了懵懂無知時所憧憬的夢想?有幾個人實現了?是不是有人想起了年少輕狂時肝膽相照的好朋友?還有幾個朋友仍舊保持聯絡?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很快連成一片,人們的心是多柔軟啊!誰沒有夢想?誰沒有朋友?但是,誰能那麼幸運,無論飛黃騰達還是身敗名裂,都能握緊著最初的夢想,擁抱最純粹的朋友?柏為嶼在楊小空耳邊說:&ldo;笨蛋,你的東西,我要搶走了。&rdo;楊小空輕聲回答他:&ldo;別分什麼你的我的。&rdo;&ldo;對,不說這麼見外的話,我的就是你的。&rdo;柏為嶼轉過身,面對的全是文化圈內有頭有臉的人物,皆是他的長輩,每一個身份都比他顯赫。他不知該開口說什麼,目光茫然地搜尋著,找到人群最外圍穿著邋遢t恤、本該溜走的樂正七和故意扭開頭的段和,瞭然地一揚嘴角,卻掉下一顆淚;接著,他看到一直視他如己出的恩師,老人一頭白髮,滿臉的殷切之情。有更多的淚水掉了下來,他剋制著洶湧翻騰的感慨和感激,憋出兩個字:&ldo;謝謝。&rdo;展廳裡是一個豁然洞開的神秘世界,宛如深藏山澗在一塊璞玉,取出來迎光而視,光芒四射,照得人睜不開眼。那些畫作與五年前的完全不一樣,正如心境的磨礪,磨漆一層透一層,一層罩一層,永遠琢磨不出那耐人尋味的底蘊,有灑脫豪放,沒有浮躁潦草;有絢麗大氣,沒有華而不實;有震撼人心,沒有急功近利。五年的艱辛和冷遇讓他徹底絕望,無慾無求,創作不為名不為利,只為取悅自己,獲得心靈的救贖,他擺脫了當年自己的一切缺點,不牽強地附會特定體裁,全憑靈感騰飛和心脈跳動追求他心中美,每一細節都精益求精,帶著輕鬆自如的筆觸,融合泰國風情勾畫出行雲流水的華貴,成熟且濃郁的個人風格不再受任何約束,強烈地如火綻放。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自認當年自己如果沒有走這一遭煉獄,而是一如既往地依靠投機取巧的炒作和浮躁的所謂&ldo;才氣&rdo;,總有一天江郎才盡,憑虛名度日,畫作將長期原地踏步,永遠達不到的這樣出塵忘俗境界,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領悟,猶如鳳凰涅盤,抖下灰燼張開耀眼炫目的羽毛,繚亂了所有人的視線。毫無疑問,楊小空拿自己所處的現代漆畫界上層水平來襯托柏為嶼,慘重地被比了下去,備受冷落。接受記者採訪時,楊小空戲謔道:&ldo;恐怕,今後沒有人再敢與柏師兄開合展了。&rdo;媒體慫恿柏為嶼和楊會長合照時,柏為嶼嘀咕著問楊小空:&ldo;你的嘴角怎麼青了一塊?&rdo;&ldo;很明顯嗎?&rdo;&ldo;還好……不太看得出來。&rdo;&ldo;剛才白左寒在洗手間給了我一拳。&rdo;&ldo;呃……他人呢?&rdo;&ldo;走了,第n次說跟我到此結束。&rdo;&ldo;喂,你幹這事沒和他商量嗎?&rdo;&ldo;跟他商量幫別人做嫁衣?他小氣成那樣,會幹嗎?&rdo;&ldo;萬一你們為這個鬧矛盾,我很內疚啊……&rdo;楊小空兩手插在褲兜裡,文質彬彬地面對鏡頭綻開溫潤的笑容,語調輕鬆地小聲說:&ldo;放心,他在我手上整不出什麼花樣的。&rdo;這一場意料之外的視覺盛宴,帶來的不是成功,是轟動。漆畫是一種極具爆發力和張力的藝術品,影片和照片都無法透徹地全面展示出它的美,開館儀式結束後,各大媒體和藝術週刊大量報導,部分藝術評論家聲稱柏為嶼掙脫出曹銅鶴老先生的派系,創造出一種嶄新的藝術風格。一米微弱的光線逐漸亮堂,逐漸放大,人們容易適應並且習以為常,而這一場畫展從無到有,是黑暗中驟然開啟的強光燈,照得人們措手不及。漆藝館原本計劃保持展館三天,但由於鋪天蓋地的讚譽使普通市民也趨之若鶩,受到出乎常理的歡迎和追捧,甚至有不少藝術家和愛好者從全國各地趕來觀摩學習,故而拖延維持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