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自由了。”勞倫斯開啟了囚車,將幾車奴隸都放了出來。
然而奴隸們的臉上只有平靜和麻木,他們平靜的走出囚車,麻木的站好隊,安靜地等待命令,好像這位騎士大人所說的自由只是他一時興起開的玩笑。他們的反應讓勞倫斯不由得想到了一個前世的詞彙——豬玀。
其實也不怪這些奴隸反應如此平淡,對於他們來說,所謂的自由只是自己換了個新主人而已。他們早已習慣了每天享受一點拳腳和皮鞭;在辛苦勞作了一天後,把混著木屑和口水煮出的稀粥舔的乾乾淨淨。也許哪天因為無意犯了一點小錯,或者僅僅是被主人看著不順眼就拖出去折磨致死,也不是什麼讓人大驚小怪的事。這一切,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認清自己奴隸的身份、也習慣了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因為那些沒習慣的奴隸,早就成了一具具乾癟的屍體。每個奴隸都在成為正式的商品前,被心狠手辣的訓奴人磨滅了反抗的意志和獲得自由的想法。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作為一件合格的商品被換成物資或是金幣。
“給他們發塊麵包都比自由的口號來得實在。”羅恩湊到勞倫斯身邊小聲說道:“自由是個很好的幌子,叫人佔了好處,又挑不出什麼毛病,而吃了虧,也不能怪誰。但你未免也太高估他們對自由的認知了。”
羅恩顯然以前見過這種情況,在他眼裡,合格的奴隸就是這樣,他不鹹不淡地對勞倫斯說道:“你作為一個騎士老爺,當然可以大手一揮用賦予他們自由的名義彰顯自己的仁慈,或者把這些激動人心的故事寫進騎士小說。但他們除了跟著你之外,沒有別的選擇。”羅恩罕見的說了不少話:“他們頭上的奴隸烙印就是低人一等的標誌。不管在哪裡,抓獲一個逃奴都能從老爺們手裡換幾枚銀幣。如果你丟下他們,那在荒郊野嶺中成為野獸的口糧就是他們最好的命運了。如果你怕麻煩的話還是把他們轉手賣出去比較好,假如你不怕他們原來的主人找到你的話。”
“所以你們要把爛攤子扔給我?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我現在自身難保!”勞倫斯意識到羅恩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給他擦屁股,年輕的騎士一把扯下不透氣的獸皮頭套,露出一張汗津津的,怒氣衝衝的臉。
“我可沒這麼想。”羅恩苦笑著聳了聳肩,“事實上我們和你一樣無家可歸,某種程度上甚至更糟——至少你沒被通緝,也還保留著象徵性的榮譽。”
“什麼意思?”勞倫斯能察覺到羅恩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自嘲。
“奧拉夫!”菲麗絲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她跪倒在地上,眼中噙著淚水,緊緊將一個骨瘦嶙峋的孩子摟在懷裡。那男孩大概十來歲左右,披著一件粗糙的亞麻長衫,渾身散發出一陣冰冷的寒意。他低著頭,一頭髒亂的黑髮披在臉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抱歉,蘭斯的騎士。我們曾經是塞連的貴族,雖然不再是了。”羅恩看了看情緒失控的菲麗絲,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乾癟的錢袋:“希望你能理解,因為那場年代久遠的戰爭,許多蘭斯人都對塞連人抱有強烈的敵意。我知道你是個善良、正直的騎士,但我們不確定你會不會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蘭斯人一樣,對我們落井下石。抱歉…這是你的酬金,一共五枚金幣,多出來的就算是補償吧。”
“虧我還把你們當朋友!”勞倫斯看都不看錢袋,他指著不知所措的奴隸們咒罵道:“在你看來我的誓言還不如狗屎值錢!看看這幫可憐人!你讓我怎麼處理他們?我信任你們,願意賭上被通緝的風險幫助你們,而你們就用五枚金幣來侮辱我?這就是你們塞連人的感謝?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
他的話噎在喉嚨裡說不下去了,菲麗絲的哭聲如同一段有節奏的、緩慢而哀怨的咒語,頃刻間熄滅了他的怒火。是的,換個角度考慮的話他們沒做錯什麼,勞倫斯也沒損失什麼,他只是討厭被人欺騙而已。想到這他便心煩意亂地深吸一口氣,冷漠地問道:“接下來你們要去哪?回到塞連嗎?”
“不,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塞連的每座城市門前都貼著我們的通緝令。”羅恩說道:“按照原先的計劃,我們打算前往蘭斯西境,奧蘭多公爵治下的自由之城,在那裡沒人會在意我們的身份。只要我們不得罪公爵,就連蘭斯的王室成員也別想將我們引渡回國。”
“你們犯了什麼罪才會被通緝?”
“叛國、謀殺、行賄…罪名多得數不過來,對於那些得勢的貴族來說,他們想把什麼罪名插在失勢的對頭身上都行。只要能保證我們無法鑽某個行省法律的空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