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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隨我婆娑

沒有人比卡琳更瞭解恐懼,因為幾乎沒人會和她一樣,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無休止的恐懼中。

她童年唯一的朋友便是恐懼——怕火、怕疼、怕摔倒、怕狗叫、怕其他孩子、怕她的父親、怕做錯事。她被自己的兄弟欺辱,被醉酒的父親鞭打,而當她習慣了生活在恐懼中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會更害怕被趕出費舍爾家,外面有無限多的不可預知的陌生恐懼,一想到這,她便會害怕的全身發抖。

但好在她的母親很愛她,會在夜幕降臨時抱著她,輕聲哼唱古老而動聽的民歌哄她入睡。靠著母親的愛護,她沒有被恐懼擊倒,頑強地在費舍爾家族肅穆的莊園裡捱過了十一個年頭。直到她的母親病逝,一位途徑此處的老牧師用二十枚金幣和半瓶已經有些發臭的聖水將她買走。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她是地位低微的私生女,又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平日裡唯一的作用便是做些雜務,順便充當全家人的出氣筒。因為她是私生女,既不能用作政治婚姻的棋子,也不便出現在其他人面前。

她的出生只是一個意外。

所以當一文不值的卡琳被老牧師買下後,她頑劣成性的弟弟甚至送給老牧師一根藤條擰成的鞭子,並叮囑這個面相和善的老人,如果他的姐姐不聽話,就用鞭子狠狠抽打她,罵她是雜種、賤人,這樣她就會顫抖著跪在地上,像條溫順的狗一樣執行主人的任何命令。

離開塞連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卡琳甚至忘記了該怎麼發出聲音。她曾以為離開塞連就擺脫了痛苦,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在聖城的星辰修道院,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怕被傷害,怕那些總用下流目光打量她的壞傢伙,怕牧師和修女輕蔑的眼神,怕酒鬼主教的威脅,怕他的拳頭,怕他喜怒無常的性格。

怕他眼中的自己是個毫無利用價值的廢物。

……

夜鴞和恐懼都是夜行生物,當夜鴞將恐懼變成可以駕馭的可靠武器時,黑暗狹窄的巷子就成了危機四伏的獵場。

“不…”壓制勞倫斯的女守夜者呻吟了一聲。她的理智正在沸騰,儘管人類的本能告訴她,房頂的形狀都只是些尋常東西投射出的陰影,但她仍無法擺脫恐懼。兩面牆壁就像指向天空的堅固牢籠,那些掛在牆上的汙痕就好像鋒利的鋸齒,從巷口飄來的一縷血腥味也在提醒她,黑暗中潛伏著一個格外致命的獵食者,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對黑暗感到恐懼是人類的本能,但很少有人會追溯這種恐懼的起源。一旦仔細思索,他們便會發現人類恐懼的從來都不是黑暗本身,而是可能潛伏在黑暗中的東西。

三位守夜者靠在一起,從各個角度警惕著可能發起攻擊的敵人。就在他們為這些無用動作浪費時間的同時,夜鴞的影子出現在巷子的每一個角落——屋頂上,窗戶前,巷口處,巷子深處,甚至是菲麗絲的身上。這些模糊的影子阻礙了守夜者的視線,凝視著受害者的一舉一動。一共六十六個陰影,它們無處不在,飢渴而緩慢地壓縮著守夜者的活動空間。

她正在壓迫他們的理智,提升他們的恐懼。她在告訴他們,她可以無處不在,隨時出現在任何地方,沒人能阻止她。勞倫斯已經等待了整整一分鐘,卡琳還是沒有出手,他不免有些擔憂,但他不知道守夜者們正在經受怎樣的折磨。

怨靈感覺到有羽毛正在輕撫他的面板,腳上傳來了輕微的刺痛感。鞋子踩在石板上的輕微摩擦聲和無法定位敵人位置的驚懼則讓他的神經變得更加脆弱敏感。這些緩慢的、微不足道的折磨看起來不算什麼,但在他的腦海裡,他會認為造成瘙癢和刺痛的罪魁禍首是某種毒蟲或齧齒動物。他不停打斷著毫無意義的妄想,激發勇氣,抗衡著心底蠢蠢欲動的瘋狂,直到他感覺有人對著他的面頰輕輕呼了一口氣。

“滾開!”失心的咒罵並未驅散黑暗。他下意識揮出的武器打在了牆壁上,只激起了一聲清脆響亮的回聲。他打偏了,沮喪和絕望化為一股浪潮,隨困惑和恐慌一起衝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那呼吸可能來自任何東西。不疾不徐的腳步提醒著他,他不是這鬼地方的主人,他什麼都做不到。

此刻,整條巷子彷彿被施展了一道魔咒,儘管巷子外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巷子內卻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敵友,無不帶著發自內心的驚懼等待著審判降臨。

一聲語無倫次的尖叫打破了沉默。那位女守夜者崩潰了,作為少數能窺視靈魂奧秘的守夜者,她所體會到的壓迫感要比她的同僚更甚數倍。她看出了卡琳的手法——那是守夜者內部流傳的最難以察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