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長,燭淚燃落,戌時已至。
不遠處的營帳外,一個瘦弱纖長的人影站在門口,少女躊躇了一會兒,她的目光很平靜,似乎是在思慮著什麼。
屋中僅有一盞燈亮著,年輕人手拿著軍書,夜裡燈不太清楚,看著也費眼睛。
文琅有些於心不忍:“大人,時候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
衛懷胥身子未動,似是不打算停下:“再等等。”
文琅只得退了出去,只是剛一出門,就看到站在外頭的人。風刺骨的吹著許步薇,她彷彿不覺得冷,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他遲疑了會兒,卻見少女看著,小聲道:“他休息了嗎?”
文琅道:“大人還未睡。”
許步薇半點頭,才道:“好。”
不再遲疑,轉瞬就見她徑直走了進去。
門外的風呼呼的颳著,有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衛懷胥放下書,垂著手就這麼坐著,看著門口有聲響的地方。
二人四目相對。
衛懷胥注視她,眼眸寧靜如幽幽長夜,似是穿透了萬千隔閡,見她依舊沒動,才道:“怎麼站著不動?”
少女面色猶豫,才又走進來了幾步。
這兩日他醒了,身上有傷還不能大動,所以每日都是躺在床榻上或者半起身。
衛懷胥神情逐漸放緩:“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打算來看我。”
再多拖幾日,保不準他就能自己下床了。
許步薇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想了想,還是隨意尋理由解釋了兩句:“這兩日軍中太忙,抽不出時間,所以擱置了。”
衛懷胥點頭,沒多說什麼。
許步薇頓了頓,才問:“聽軍醫說,你的傷好些了?”
“嗯。”
“那就好。”許步薇在內心思索了一番,忽然又道,“我這幾日可能要回大唐了。”
青年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心微震,但很快,也意識到是什麼。
歸降一事很早之前便已經決定下來,這幾日軍營裡的訊息,他也隱隱有些清楚,之後肯定是要派人前往傳遞訊息。
危險也是必然的。
他問:“什麼時候?”
許步薇也暫時不清楚,但看現在荊南的危機程度:“應該明日啟程。”
他點點頭,又問:“要去多久?”
許步薇道:“眼下訊息還難以傳回朝廷,我們只能先借用周邊郡縣的軍隊,先撐過一段時間。冬日落雪過後,天氣會更冷,此行恐怕不好趕路。快的話五六日可趕一個來回,晚一些可能就要十日左右。”
大約是經歷過生死,再次見到這個人,他看著這人堅定的神色,也不由得讓人為之動容片刻。
衛懷胥露出略微輕鬆的笑意:“膽子變大了。”
許步薇也抿了抿唇。
一時間,氛圍驟然又平靜了下來。衛懷胥靜靜盯著她的臉,青年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六七成,但是唇還是蒼白的。
時間過得飛快,當初初見那個人,彷彿恍若昨日。
“小五。”
他認真地喚了她一聲,聲音又低又沉。
“你在生我的氣嗎?”
許步薇的情緒還有些飄忽,沒等她回過神,衛懷胥繼續道:“是我先前,讓你不高興了。”
話說到這裡,許步薇就下意識的搖頭否認。
“你有你的顧慮,我知道,也全都明白,是我太過計較。”
她平靜道:“衛懷胥,你沒有錯,我也沒有生氣。”
從初識到現在他們曾經經歷過生死,包括現在,都在經歷著最艱難的時刻,無論什麼時候,她都不曾想過責怪和怨恨他。但是這幾日,可能是因為發生太多事情,她確實覺得太過疲憊。
或許等之後,荊南的危機徹底解除,一切問題,不需要多說什麼也都能迎刃而解。
現在對於兩個人來說,也沒有必要揪著這件事不放。
許步薇慢慢開口。
“衛懷胥,你知道嗎,我這短暫的一生,幼時喪母,父親與兄長先後戰死在沙場,沒有度過幾年讓我歡樂的時光,可很久以來,我都不覺得這樣苦。
我覺得只要有希望,事情就會有轉機。但是現在,我第二次生出了絕望的情緒,而第一次是在燕州城淪陷之時。”
“其實從一開始,我不過就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覺得說清楚很重要,是因為不想再看到有人像兄長那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