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又談及到他們家這個廝混內幃的鳳凰蛋,只道是兩個最為鮮明的對比。賈政每每聽見這話,心中自是又愧又急,恨不得當下就回家將寶玉從內宅提拉出來勤學苦讀,快快給他的老臉上留些顏面。只不過顧忌著老太太的寵溺不敢如何動作罷了。如今兩個當事人這般齊整整的站在一起,越發顯出薛蟠的神情自若,坦然雍容。又看著自家寶玉躲在人家後頭的小兒形狀,一時間竟然覺得縱然家中女眷再如何光耀門楣,閤府男丁竟然沒有一個能撐得起門臉的。好一座光線亮麗的花花架子,竟然從內裡已經開始腐敗懈怠了。當下也覺得無甚易趣,神情鄙夷的看了賈寶玉一眼,口中喝道:&ldo;真是個於國於家無望的敗家孽畜。&rdo;賈寶玉於功名上再是心寬淡漠,終究也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娃娃罷了。這個時候的孩子正是濡目父輩之時,見賈政當著閤府眾人的面這樣說他,心中也黯然悽苦,暗自撇了撇嘴,索性一頭鑽在薛蟠後頭,連看都不看賈政一眼。不過片刻,擋在前面的薛蟠只覺得背上一陣溼涼,心中一酸,默默嘆了口氣,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的看了賈政一眼。卻見賈政依舊毫無知覺的站在船頭,戳心窩子的話一句又一句的吐出來。即便是旁觀之親族清客都有些不忍的側開了臉面,賈政卻依舊神色憎惡的指責個沒完。薛蟠看在眼中,越發替賈寶玉感嘆起來。薛蟠皺了皺眉,原本的好心情被賈政一番斥責全部罷了。當即皺眉說道:&ldo;寶玉本就有些作詞作賦之才,且他慣於讀些雜書,見識也廣。同時下那些個只懂得搖頭擺腦死讀書的頑固呆子來,寶玉要好多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求著科舉考官,伯父又何必這樣的求全責備呢?再者這樣大喜的日子,大家夥兒自然都是放鬆心神好生遊玩的好,伯父一番疾言厲色下來,反倒叫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do;這一年來薛蟠在天津衛教練新兵,雖然他自己不覺得,其實身上威嚴更眾了。又因他在聖上跟前幾乎是說一不二的全然體面,更養的他驕橫霸道。尋常人等自然連爭執的意念都不敢興起。賈政雖然是薛蟠的長輩,可他一來官職不比薛蟠大,二來政績不比薛蟠高,三來脾氣不比薛蟠暴,四來尊榮不比薛蟠勝。現如今被一臉正色的薛蟠勸說兩句,竟然駭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沉吟半晌,才勉強笑道:&ldo;既如此,就讓寶玉陪著賢侄好生遊玩便是。&rdo;言語的驢唇不對馬嘴,薛蟠莫名的皺了皺眉,隨意敷衍了一句&ldo;多謝伯父&rdo;,便領著賈寶玉去了花船後頭玩樂。而賈寶玉離了他老子的眼線,又有薛蟠為他仗腰,不過片刻已然忘了賈政的斥責,只顧著替薛蟠指點景色,甚至興致一來,還得瑟的即興賦詩兩手。薛蟠自然是捧場的連連叫好。同船的賈璉仰仗著薛蟠的體面做官,自然也少不得過來奉承兩句。一時間這後面的陪船竟然比前頭貴妃娘娘的主船還要熱鬧。鳳船裡頭的賈元春聞見,不由得好奇的往後頭看了看,跟在身旁宮女太監們也都側目而視,對視一眼,隱晦的傳出兩絲不屑來。旁邊的大宮女抱琴見狀,故意清了清嗓子,沉聲斥道:&ldo;去問問後頭的花船何至於如此吵嚷喧囂,惱了貴妃娘娘賞景的情趣,豈不是他們的罪過?&rdo;賈元春又細細聽了一會子,搖頭笑道:&ldo;不防事。想來是眾爺兒們興致來了,觀景賦詩呢!好容易元宵佳節,大家相聚一回。宮裡頭的規矩體面固然不可更改,但也要閤家歡樂才是。我們這邊隨意問問不打緊,倘或是不經意嚇到了他們,又或是敗了他們賦詩的興致,豈不是我的罪過了?&rdo;一旁的昭容看了賈元春一眼,微不可查的嘆息一聲。有意無意的提點道:&ldo;既如此,娘娘何不傳旨叫他們將所賦的詩詞傳閱觀看一番?&rdo;賈元春含笑說道:&ldo;這會子他們興趣正盛,倒也不必了。呆會子進了正殿之後,叫眾姊妹兄弟們賦詩幾首,本宮再觀看便是。&rdo;說罷,感激的看了那位昭儀一眼。那昭輕輕應了一句諾,緩緩退下了。一時間又棄舟登岸,玩的愉快的薛蟠陡然想起一事,不由得開口問道:&ldo;我兩個妹妹和林妹妹呢?&rdo;賈寶玉介面笑道:&ldo;跟著老祖宗在一起呢!大哥哥若是想跟著姐姐妹妹們一起逛園子,今日恐怕不能了。不過等會子大家都要進正殿給娘娘請安叩頭,之後筵席聽戲,與娘娘稍敘別情。想來就能見面了。&rdo;